從書店出來，抱著新入手的《追憶似水年華》，我心滿意足，但肚子卻開始咕咕叫了。書店隔壁就是一家大型連鎖超市，明亮的櫥窗裡陳列著各色誘人的商品。
“江江，我們去超市逛逛吧？順便買點晚飯的食材，還有……”我眼睛已經開始往超市入口飄，“看看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江予安看著我那副“饞蟲上身”的樣子，有些無奈，但還是縱容地點了點頭：“好，不過說好，零食適量。”
“知道啦知道啦！”我推著他，興衝衝地滑進了超市。
一進超市，就像老鼠掉進了米缸。尤其是零食區，五花八門的包裝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空氣裡都仿佛飄著油脂和糖分的香氣。薯片、巧克力、果凍、牛肉乾……我哪個都想拿起來看看。
“這個新口味好像不錯！”我拿起一包辣條味的薯片。
“這個巧克力好像在做活動！”我又拿起一條榛子巧克力。
“哇，這個果凍看著好q彈！”
我像隻忙碌的鬆鼠，不斷把看中的零食遞到江予安手裡，讓他幫我拿著。他腿上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月月，”他看著我還在搜尋的身影，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裡帶著慣常的、試圖講道理的克製，“少吃點零食，不健康。”
我回過頭，看著他腿上那堆“罪證”，以及他明明不讚同卻依舊穩穩接住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那你怎麼還給我拿呢？江律師不是應該以身作則，嚴詞拒絕嗎？”
江予安低下頭，看了看腿上那堆花花綠綠的包裝，又抬起頭看我，鏡片後的眼睛裡掠過一絲無可奈何的溫柔，嘴角卻微微揚起。他伸手，將一包快要滑落的餅乾往裡推了推，然後輕聲說：
“你想吃，我能怎麼辦呢？”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臉上，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寵溺，“自己的老婆，自己寵。”
我的心像被羽毛輕輕拂過，酥酥麻麻的。這句平淡的話，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人心動。我湊過去，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獎勵你的！就買這些，不拿了！”
我們慢慢逛到生活用品區。這裡相對安靜，貨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日用品。我的目光掃過，正好看到我常用的那個牌子的衛生巾在做促銷，買二送一。很劃算，我習慣性地走過去，隨手從貨架上拿了兩包，放進購物車。
這個動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然而，就在我將那兩包粉色包裝的衛生巾放進購物車，直起身的瞬間，我聽到旁邊江予安的聲音，帶著一絲明顯的、不同尋常的遲疑：
“月月……”
我轉頭看他。他正看著購物車裡的衛生巾，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麼，然後他抬起頭，看向我，眼神裡帶著求證般的認真：
“你這個月……是不是推遲了？”
我愣了一下。
推遲了？經期嗎？
被他這麼一提醒，好像……還真是。最近忙著陪他康複，寫稿，加上蘇曼的事情，我完全沒去記這個日子。現在仔細一想，上次來是什麼時候？好像……是挺久之前了。
我下意識地掏出手機，解鎖，點開記錄生理期的app。屏幕上清晰的日期標注跳了出來。我快速計算著——確實，已經推遲了五天了。
而我竟然完全沒察覺。
“好像……是推遲了幾天。”我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著江予安。他此刻的表情比我更加專注，甚至帶著一絲緊繃。
推遲幾天……對於我這種平時還算規律的人來說，不算特彆常見。一個模糊的、卻又帶著巨大衝擊力的念頭出現了……
莫非——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又抬眼看江予安，眼神裡充滿了不確定和一絲隱隱的、不敢觸碰的期待。我朝他擠了擠眼睛，試圖用眼神傳遞那個驚人的猜想。
江予安顯然沒跟上我的腦回路。他看我隻是擠眼睛不說話，眉頭蹙得更緊，語氣裡帶上了明顯的擔憂：“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肚子疼？還是最近太累了？”
這個木頭！我隻好用更直白的方式。我抬起手，輕輕地、帶著暗示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動作很輕，但意圖明確。
江予安的目光隨著我的手下移，落在我輕撫小腹的手上。他先是疑惑，隨即，像是有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他，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緊接著，那驚愕變成了巨大的震動。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我的眼睛，聲音因為過於意外而有些變調，甚至帶著點結巴：
“不……不會吧？”
超市裡明亮的燈光照在我們身上，周圍是推著購物車來來往往的人群，貨架上商品琳琅滿目。
但這一刻，世界仿佛安靜了下來。
我們站在生活用品區的過道中間，隔著一輛裝著零食、食材和兩包衛生巾的購物車，對視著。
他眼裡的震驚慢慢沉澱，轉化為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有不可思議，有小心翼翼的狂喜，更有一種猝不及防的、巨大的鄭重。
而我，心跳如擂鼓，手下意識地又撫了撫小腹，那裡依舊平靜，卻仿佛已經承載了驚天動地的可能。
“我……我不知道。”我小聲說，聲音有點乾，“隻是推遲了而已……也可能是最近壓力大，作息亂了……”
但那個“莫非”的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了。它像一顆剛剛破土的嫩芽，細小，卻帶著撬動整個春天的力量。
江予安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操控輪椅，更靠近我一些，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我放在小腹上的手。他的掌心溫暖，微微有些汗濕。
“月月，”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異常清晰，“我們先……去買個驗孕棒確認一下，好嗎？”
空氣突然變得稀薄而滾燙。原本尋常的超市購物，陡然拐上了一條可能通往人生嶄新篇章的岔路。零食、衛生巾、晚餐的食材……此刻都變得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那個我們剛剛開始鄭重期待的未來，是否已經悄然降臨，以一個最平常又最不尋常的方式，在這充滿生活氣息的超市裡，向我們投來了第一縷模糊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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