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寧府那場“驚馬風波”後,季言深刻認識到“紈絝遍地走,麻煩自動有”的殘酷現實。為了避免再次卷入無謂的紛爭,他果斷調整了路線,決定不再走那些繁華喧囂的主乾道,轉而選擇一條相對偏僻、據說能節省兩三日路程的支線官道,美其名曰“體驗大胤鄉村風貌,深入基層體察民情”。
內心真實想法則是:“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找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總該安全了吧?讓我安安靜靜地苟到河西郡行不行?”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大胤的基層,水一樣深,坑一樣多。
沿途所見,越是遠離京城繁華之地,民生似乎就越顯凋敝。偶爾能看到衣衫襤褸的流民,以及一些荒廢的田地,讓季言的心情有些沉重。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他內心感慨,“天高皇帝遠,這要是再配上狗官,對百姓來說真的是滅頂之災…”
很快,季言就後悔了,他嚴重自己這烏鴉嘴開了光。
這一日,車隊行至一個名叫“清泉縣”的地界。還未進城,就在官道旁的一處村落外,看到了一大群人圍在一起,喧嘩哭喊聲老遠就能聽見,中間還夾雜著官差的嗬斥與皮鞭破空的聲音。
“嘖,又是什麼事兒?”季言眉頭一皺,下意識就想讓車夫繞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現在可是有命案在身,不宜拋頭露麵。
然而,馬車剛轉向,就聽到人群中傳來一聲淒厲的老人哭喊:“青天大老爺!不能啊!那是我們祖傳的宅基和活命的田啊!你們不能就這麼強占了啊!”
緊接著是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老不死的!滾開!縣尊大人有令,這塊地皮征用了!識相的趕緊拿錢滾蛋,再敢阻攔,小心吃牢飯!”
然後就是皮鞭抽在肉體上的悶響和老人的痛呼。
季言的馬車頓住了。
他揉了揉眉心,內心天人交戰:“媽的!我就知道!想苟都苟不安生!這特麼光天化日之下強征民田?還有沒有王法了?”
“管不管?管了肯定惹麻煩,這清泉縣的縣令敢這麼乾,八成不是個好鳥,說不定背後還有靠山…”
“可是不管…聽著那老人的慘叫,良心有點過不去啊…雖然我的良心在穿越後已經縮水了不少,但還沒完全黑透…”
“算了算了,就當積點陰德,萬一以後渡雷劫能用上呢?呸!想什麼呢!”
他歎了口氣,對車夫道:“停車,看看怎麼回事。”
馬車停下,季言帶著一臉“又來了”的表情下了車。王瑾和趙謙也好奇地探出頭,淩霜則無聲無息地跟在他身後,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現場。
隻見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正圍著一對老夫婦和一個看起來是他們兒子的年輕漢子。老婦人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漢臉上有一道清晰的鞭痕,正被兩個衙役架著,他們的兒子則被另外幾個衙役按在地上,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綢緞、滿臉橫肉的胖子,看樣子是個地主或者惡霸,正趾高氣揚地指揮著衙役“快!把這兩個老不死的拖開!把地契給我找出來!”
一個師爺模樣的瘦高個,則拿著一紙公文,假惺惺地對圍觀的村民宣布:“縣尊大人有令,此塊地皮靠近官道,地理位置優越,特征用以籌建‘迎賓驛館’,利國利民!爾等刁民,速速領了補償銀兩,莫要阻礙公務!”
季言瞄了一眼那所謂的“補償銀兩”,不過是幾串散碎銅錢,恐怕連那宅基上幾根房梁都買不下來,更彆提旁邊那幾畝看起來還算肥沃的田地了。
“好家夥!強取豪奪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這操作流程挺熟練啊!”季言內心吐槽,“‘迎賓驛館’?我看是給這胖子惡霸自己蓋彆院吧?這縣令收了多少黑錢?”
他本來隻想看看,但眼前這幕實在過於赤裸裸,讓他內心的正義感又開始蠢蠢欲動。
就在這時,那被按在地上的年輕漢子猛地抬起頭,嘶吼道:“你們這群狗官!和錢老六勾結!什麼狗屁驛館!分明是他想霸占我家的地擴建他的賭坊!我爹去縣衙告狀,你們不但不管,還反過來幫他強占!還有沒有天理!”
那胖子錢老六被戳穿,惱羞成怒,上前一腳踹在年輕漢子肚子上:“狗東西!敢汙蔑縣尊大人和老子!給我往死裡打!”
衙役們聞言,舉起水火棍就要往下砸。
“住手!”
季言終於看不下去了,出聲喝道。雖然他聲音不大,但在混亂的場麵中卻異常清晰。
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這個穿著普通青衫、看起來像個讀書人的年輕人。
錢老六上下打量了季言幾眼,見他衣著樸素,不像是什麼有來頭的人物,頓時嗤笑一聲:“哪來的窮酸書生?也敢管老子的閒事?滾一邊去!不然連你一起抓進大牢!”
那師爺也皺起眉頭,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官威:“這位公子,我等乃是奉縣尊之命公辦,勸你莫要自誤,速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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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言心裡翻了個白眼:“公辦?辦你個頭!真當我是三歲小孩?”
他臉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義憤”和“書生意氣”,拱手道:“這位先生,學生路過此地,見此事似有蹊蹺。方才聽聞這位兄弟所言,似乎另有隱情?若真是強占民田,與律法不合,與聖人之道相悖啊!”
那師爺不耐煩地揮揮手:“什麼隱情不隱情!縣尊大人明察秋毫,豈容你在此妄加揣測?再不離開,休怪我等不客氣!”
錢老六更是直接對衙役下令:“把這多管閒事的窮酸也給我拿下!”
幾個衙役立刻朝季言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