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冬天似乎總是迫不及待地早早降臨,那凜冽刺骨的寒風猶如脫韁野馬一般,咆哮著、嘶吼著穿越幽深靜謐的山穀,所到之處,掀起陣陣驚濤駭浪般的氣流,將一片片枯黃凋零的樹葉卷入其中,肆意飛舞。
此時,村裡家家戶戶的屋頂之上已然堆積起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遠遠望去,整個村莊披上了一件潔白無瑕的銀裝。儘管天氣嚴寒,但這絲毫未能影響孩子們玩耍嬉鬨的興致。他們在雪地中儘情奔跑追逐,堆雪人,打雪仗,歡聲笑語此起彼伏,衝破這寒天凍地的禁錮,在冰冷的空氣中久久回蕩。
而在沈山河這邊,他有一段時間對這小孩子的遊戲不感興趣了,靜靜地佇立在自己家門前,目光癡癡地望向遠方連綿起伏的山巒,心中對於父親口中的傳奇《魯班書》充滿了無儘的渴望與向往。然而,每當他想要追尋這份神秘的技藝時,父親那嚴肅的神情以及王大爺語重心長的叮囑便會如同兩道沉重無比且無形的枷鎖,牢牢地束縛住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父親自己可以不信,但他決不允許兒子去碰。有沒有超自然的能力他不在乎,他隻怕自家孩子“五弊三缺”中攤上任何一個。哪怕隻是萬一,萬萬分之一都不得行。
就在這時,父親那熟悉的呼喊聲突然從木匠鋪內傳了出來:
“心童,一個人在那兒傻愣愣地發什麼呆呢?快些進來搭把手幫幫忙!”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瞬間打破了沈山河的沉思遐想,他趕忙收回視線,定了定神,然後邁著急促的步伐匆匆走回屋內。
一進門,隻見父親正全神貫注地埋頭製作一張精致典雅的八仙桌。那張八仙桌所選的都是上好的柏木。柏木質地堅硬,尤其是那種長在崖山上的崖柏,紋理清晰而繁美,最難得的是柏木不怕油汙,越使用越光亮。
木料早已被精心切割成大小適宜的尺寸,並整整齊齊地堆疊碼放於地麵之上。沈山珂見狀,迅速放下手中東西,順手拾起一旁放置的刨子,動作麻利地開始刨削起麵前的木料來。就像其他小孩玩玩具一樣,木工刨子就是他一直以來的玩具,不能說多專業,但也有模有樣不算外行了。
隨著刨子在光滑平整的木頭上來回滑動,一陣清脆悅耳、不緊不慢的“嘁嘁嘁”聲響起,與此同時,那些輕薄如紙的木花從刨口噴湧而出然後紛紛揚揚地飄灑而下,如翻飛的蝴蝶,在空中形成一道如夢似幻的美麗景象。
“記住,刨木料的時候力由腳起,雙手順勢往前平推,發力要快,要雙手均衡,刨麵緊貼木料一刨到底再拉回。遇到長料要斷刨時,順著推勢往上一飄,既能保證刨花斷離又不留斷口痕跡。”
父親一邊指導,一邊用手掌在木料上抹過,檢查它的平整度。
沈山河點了點頭,專注地操作著。刨子在他的手中來去自如,木料也變得光滑起來。他抬起頭,看到父親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心中湧起一股成就感,這才是其他小屁孩做不到的。
“好好練,彆急,一樣一樣來,把基本功練紮實了,學手藝可不是那麼簡單的,現在是沒有那些講究了,以前學徒跟師學藝有三個三年的規矩。第一個三年,徒弟給師傅家乾雜活,不授藝、也不給工錢。第二個三年,師傅開始教手藝,給徒弟一些零花錢。第三個三年徒弟要給師傅打工,師傅給徒弟低於市場價的工資。這樣九年過後,徒弟才可以自己出去單乾。這都算好的,還有那些師父留一手的,拖著不教的,也有徒弟不開竅學不會的。”
父親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然而,在沈山河的內心深處,木工活固然可以學學,但他的心思卻是木工後麵的祖師爺手裡的那本《魯班書》,尤其是下冊。《魯班書》的傳說恰似一顆蘊含著神奇力量的種子,不經意間,悄然落入他的心底,而後迅速生根發芽。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顆幼芽就像得到了充足陽光和雨露滋潤的植物一般,在他的心中越長越大,逐漸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占據著他思維的大部分空間。沈山河就像是一個執著的探索者,對這個神秘傳說背後的真相充滿了無儘的渴望。他無比渴望知道更多關於《魯班書》的秘密,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渴望,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對綠洲的渴望那般強烈。他幻想著有一天能夠親手觸摸到這本書,哪怕隻是遠遠看一眼也好,仿佛隻要與這本書有所交集,就能解開腦袋裡那一團團糾纏不清而滋生的迷霧。
其實,民間傳統藝人,所傳技藝有陰陽之分。對應的就像木工《魯班書》上下冊的內容一樣。分彆叫“陰路”或“陰教”以及“陽路”或“陽教”。“陽路”就是製作各種東西的手藝;“陰路”就是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比如治魚刺卡喉的畫的“化骨水”,治蛇毒畫的“蛇水”。
學“陰路”因為有許多奇怪的講究,比如要煉七七四十九天,每天要如何如何;比如一輩子不能吃狗肉等等。且不論真假,反正,願意學、能學會的很少,慢慢也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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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傍晚,夕陽如同一個巨大的橙紅色火球,緩緩向著西邊的山巒沉去。那柔和而又絢爛的餘暉灑在大地上,給整個村莊都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沈山河哼著小曲兒,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村頭的祠堂時,一陣若有若無的低語聲如同絲線一般,不經意間鑽進了他的耳朵。那祠堂的門半掩著,仿佛是一個神秘世界在悄悄地敞開一條細縫,向他發出無聲的邀請。沈山河的心中像是有一隻小兔子在蹦躂,好奇心如同洶湧的潮水,一下子將他淹沒,驅使著他不由自主地靠近祠堂。
沈山河小心翼翼地走到祠堂的門前,就像一個怕驚擾了夢境的孩子,輕輕地把身體靠近門縫。透過那窄窄的門縫望去,他看到幾個老人圍坐在一個火盆旁。那火盆裡的炭火燃燒著,時不時地跳躍出幾粒火星,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在這寂靜的傍晚顯得格外清晰。老人們表情嚴肅,他們的身影在火盆的映照下晃動著,仿佛在商討一件關乎世間生死存亡的大事。
沈山河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出的氣息會驚擾到這幾個老人。他像一隻警覺的小鹿,全神貫注地豎起耳朵,耳朵像是兩片靈敏的小樹葉,試圖捕捉到空氣中最細微的動靜,不放過老人的任何一句話。
“老王,你說這《魯班書》真的存在嗎?”
一個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靜,像是一塊石頭投入了平靜的湖麵,泛起一圈圈漣漪。
“解放前我就聽老木匠師父說過,這書是真有的。”
王大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就像古老的山洞裡回蕩著的沉穩的鐘聲,
“當年魯班祖師爺留下這本書,那可是花費了無數心血,為的就是把木工技藝傳承下去。那時候,木工行當可謂是輝煌一時,已經獨成一家,什麼機關暗道之術,什麼攻城守城的器械,還有造皇宮修大殿的圖紙,應有儘有。祖師爺更是與孔子、孟子、老子、鬼穀子這種人齊名的存在。他老人家深知這門手藝的精妙之處,也明白傳承的重要性,所以精心編撰了《魯班書》。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他的家人因為在座他製作的飛鳥上天時摔死了,他心智失常之下才研究出下冊中的神鬼之道。估計祖師爺的本意是想讓親人複生吧。”
王大爺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惋惜。
“真有這麼玄乎?”
另一個略顯年輕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聲音裡充滿了好奇與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