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
劉徹的聲音在殿內回蕩,語氣平靜,卻藏著一絲倦意。
太子正伏案研讀公羊傳,聞聲立刻合上竹簡,快步趨前,恭敬行禮:
“兒臣在。”
劉徹抬手指向天幕,目光複雜。
“你說——世上真有帝王,為了苟活,不惜丟掉尊嚴,行這等醜事嗎?”
劉據微微一愣,旋即低聲答道:
“父皇,古來成大事者,皆非常人。”
“韓信受胯下之辱,終成兵仙;”
“勾踐臥薪嘗膽,雪亡國之恥。”
“若真有其事,也許是形勢逼人,身不由己。”
劉徹沉默良久,指尖輕敲窗欞,“篤、篤”作響。
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帝王”二字,本身就意味著尊嚴與威儀。
若連開國之君的身上,都被傳出如此不堪的往事,那後人還如何敬畏這至尊之位?
他想起當年推行推恩令的艱險,記得那一場場與諸侯王的暗鬥;
又想起改革幣製時,與富商豪強明爭暗鬥的歲月——
那些歲月雖險,卻從未讓他生出一絲要舍尊自辱的念頭。
“可朱元璋不同於韓信與勾踐。”
劉徹歎道:“他是一國之君,是要立下千秋楷模的人。”
“若真有那樣的往事,天下人又怎服他?”
劉據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天幕的威信讓他不敢妄言虛假,而父皇的顧慮,他又感同身受。
劉徹回到案前,拿起史記,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窗外陽光明亮,他的心卻沉入深處。
那一行行天幕上的文字,如同石子投湖,攪亂了他心頭的平靜。
他舉起青銅酒爵,緩緩抿下一口。
酒液入喉,溫熱的氣息升騰,卻衝不散胸中的疑霧。
他知道,這件事不會就此平息——
無論真假,天幕的影子,都將長久地印在他的心上。
陽光漸漸西沉,建章宮的陰影被拖得修長。
劉徹佇立在史記前,久久不語,猶如要從那古老的竹簡中,尋到帝王尊嚴的答案。
……
蜀漢時期!
永安宮中,銅鈴輕晃,聲聲清越。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肅然之氣。
劉備披著素色錦袍,坐於楠木案前,手中摩挲著一卷春秋。
案幾上熱茶的霧氣輕繞鬢邊,將他鬢角的白發染得朦朧。
當天幕浮現出那行字——“明太祖朱元璋曾賣鉤子”時,劉備手中的書卷驟然一緊,絹麵被捏出深深的褶痕。
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眸透出錯愕與悵然。
“唉——”
一聲長歎,沉重而無奈。
他放下書卷,手指輕敲案幾,聲音低沉,回蕩在空寂的宮殿裡。
侍立一旁的內侍連大氣都不敢出,隻悄悄將冷茶換成新的。
劉備環顧殿中,那尊從徐州帶來的青銅鼎——
那幅隆中對手卷,那盞陪伴多年的油燈,每一物都帶著舊日漂泊的印記。
他憶起織席販履的貧寒,憶起涿郡結義的豪情,憶起寄人籬下的忍辱——
那些歲月讓他深知,貧窮並不可恥,可“失了尊嚴”,便不配稱人。
“亂世之中,誰不受苦?”
“可尊嚴二字,不可拋。”
他喃喃道,語氣裡透出沙啞的執拗,“若太祖真有此事,豈不辱沒天下君王?”
這時,諸葛亮執扇入殿,見劉備神色凝重,便已明白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