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藍玉、沐英等武將仍在,隨朱棣征戰四方;
若朝堂之上,於謙與朱高熾分彆鎮守南北政務;
若大明上下一心,那是一幅何等雄壯恢弘、足以改寫氣數的圖景?
那樣的大明,將絕不是後世史書上那個步步走向內耗、腐朽與斷崖的王朝。
毋庸置疑——
朱高熾與朱瞻基用數十年時光築起的根基,本該成為朱祁鎮最大的依靠。
可他,卻將這一切……
輕易毀於一旦。
即便土木之變發生後,朱祁鎮被迫退位,王府中依舊保留著一批曆經戰火、手段乾練的能臣老將;
這些人或出身勳貴,或長於庶政;
又或在北鎮、邊地積年治理的經驗豐富,非常清楚國家運轉的艱難與要害所在。
他們並未因皇位更迭而驚慌失措。
反倒在危局之中冷靜接管了紛亂的朝局。
他們為朱祁鈺獻策、調兵、整頓軍紀、肅清內廷雜亂,使得全局逐漸穩定下來。
好似狂風驟雨中撐起大廈的梁柱,讓岌岌可危的大明得以繼續穩步向前。
可以說,沒有這批王府的家臣之力——
朱祁鈺根本無從將搖搖欲墜的國家理順。
更不可能修複因北狩而遍布朝野的傷痕。
然而,這份來之不易的秩序,卻被朱祁鎮親手推翻。
朱祁鎮的性情,世人皆知——
外表溫敦謙和,內裡卻剛愎自用,不喜被束縛。
又極易受身邊言官、內監挑撥。
土木之變的慘敗並未令他痛定思痛,反而加劇了他對權力的執念——
使得他愈發厭憎那些曾輔佐弟弟、卻對自己抱有戒備的能臣。
於是,他再一次將刀鋒對準了替朱祁鈺守住朝局的棟梁。
他認為這是“洗滌舊臣、重立權威”的必要步驟。
卻不知這恰如在風雨之夜折斷船帆,更似在烈火將熄之時掐滅最後的火星。
那些昔日鋒芒畢露、耳聰目明的能吏一個又一個被清理出局——
有的削官、有的外放、有的乾脆被誘罪問斬,朝堂自此空蕩蕭索。
宛如一間被抽去了梁柱的空殿。
更有不少本可成為朝廷棟梁的官員,因於謙之案心寒至極,覺得朝廷已無容身之地——
索性辭官歸裡,再不問世事。
許多人告彆同僚的那日,隻是輕輕歎息一句:
“朝綱如此,我輩何為?”
便再也不曾踏入京師一步。
朝廷一下子變得破碎不堪,隻剩下一群徒具其表的空殼官僚。
朱祁鎮其實極早便察覺到局勢惡化——
那些他以為被排除出去的“舊派”,原本承擔著維係朝政的關鍵位置;
而他重新扶上台麵的,卻是些隻會迎合、擅長獻媚的庸碌之輩。
他試圖亡羊補牢,也曾焦急召見數位退隱官吏,希望他們能回朝助力。
但局勢已如泥沙崩岸,來勢洶湧,一旦開裂便再也拚不回去了。
他的命令雖能讓人暫時歸位,卻無法讓人重燃忠心。
涉事之人不是已死,就是心灰意冷,再無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