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決絕在心底滋生。
留下,是等死,是繼續被新的豺狼啃噬骨髓!
在這樣的氛圍下,西溪村德高望重的王太公,顫巍巍來到劉備跟前。
正是先前帶頭遞水,今晨領糧時又曾出麵的老者。
他深深一揖,聲音蒼老卻帶著破釜沉舟的力量。
“恩公!老漢王太公,忝為村中長者。昨夜壯舉,今晨活命糧,恩同再造!然,王虎雖死,西溪已非我等安身之所!我等世代良善,受儘欺壓,實不願再蹈覆轍,將身家性命交於豺狼之手!”
老太公言此,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爆發出驚人的亮光,聲音陡然拔高。
“老漢鬥膽,代全村三百零七戶,千餘口人,懇請恩公收留!我等願追隨恩公上梁山!不為做牛做馬,隻為求一條活路,求一個不再任人魚肉的安穩!願效李福兄弟之忠勇,為恩公驅策,報答這再造之恩!”
王太公言畢,目光懇切地望向劉備。
隻見這位梁山之主目光深邃,似在權衡這千餘口人命運的千鈞之重。
場中一時寂靜,唯有村民們粗重的呼吸聲。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屏息時刻,渾身血汙的李福,身體微微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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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怕自己得寸進尺惹得恩人不喜,更怕寨主因顧慮重重而拒絕這千餘鄉親的活路!
但看著身邊王太公蒼老而期盼的臉,看著將全部希望寄托於此的同鄉父老。
李福猛地一咬牙,把心一橫!
為了鄉親,便是惹惱了寨主,挨頓責罰他也認了!
他跪著開口求情,喉嚨因緊張而有些發緊,帶著孤注一擲的懇切。
“寨主!李福…李福知道不該再多嘴,可西溪村的父老鄉親,都是受儘苦楚的好人!如今隻求寨主給條活路,給個不再被人當豬狗欺辱的日子!求寨主開恩,收下他們吧!俺願帶著鄉親們拚命乾!若有差錯,俺願受千刀萬剮!”
他幾乎是吼完最後一句,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泥土,不敢抬頭,等待著未知的裁決。
這番逾矩的求情,再次讓場中陷入一片死寂。
然而,預想中的嗬斥或冷場並未到來。
端坐馬上的劉備,看著地上那個不惜賭上自身性命也要開口的血性漢子。
眼中非但沒有絲毫慍怒,反而露出了一絲寬慰而讚賞的微笑!
劉備的目光從李福堅毅的臉龐,掃過王太公飽含期盼的眼神。
最終落在那黑壓壓一片、眼神決絕如同赴死又求生般的西溪村民身上。
民心所向,根基乃成!
這不正是他魂牽夢繞的圖景嗎?
胸中豪氣激蕩,劉備朗聲回應,聲音洪亮如鐘,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王太公赤誠可昭日月,西溪父老信任重如泰山,豈能辜負?!豈忍見鄉親再入虎口?!承蒙諸位不棄,從今往後,西溪鄉親便是我梁山手足!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吾在此立誓,必竭儘全力,為諸位,也為天下受欺壓的百姓,爭一個朗朗乾坤,辟一方安穩淨土!”
接著他目光如電,轉向跪在地上,身軀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李福。
“李福兄弟!”
“在!”
李福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
“你血仇得報,仍懷仁心,勇毅忠懇,更得鄉親信重!現擢升你為梁山頭目!西溪村這千餘口父老鄉親的安置,便全權托付於你!由你總掌,務必使鄉親們上得山來,衣食有著,居有定所,心能安定!你可能做到?”
劉備的聲音帶著山嶽般的威嚴與沉甸甸的信任。
李福虎目含淚,激動得幾乎難以自持,重重磕頭,砸在冰冷的泥地上發出堅定悶響。
“謝寨主再造大恩!李福對天起誓!定用這條命,護住每一位鄉親!辦好每一件差事!若有半分差池,不用寨主動手,李福自刎謝罪!”
“好!要的就是這股擔當!”
劉備讚許地重重點頭,隨即目光溫和地看向激動得老淚縱橫的王太公。
“王太公德高望重,深諳鄉情,亦請費心襄助李福,安撫鄉親,共度時艱。”
王太公用袖子胡亂擦著眼淚,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
“老漢…老漢領命!粉身碎骨,定當竭力!”
“謝恩公活命之恩!”
“願誓死追隨王頭領!”
“李福頭目!李福頭目!”
山呼海嘯般的應答,感激與歡呼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爆發,震耳欲聾!
這聲浪宣告著西溪村徹底融入了梁山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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