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的震動尚未散去,林風已睜眼起身。
衣袍未換,腳步卻已落在門外青石板上。
三枚清心符靜臥桌角,其中兩枚早已沉寂,唯有最後一枚仍在微微震顫,像被無形之手撥動的琴弦。
他沒有多看一眼,徑直穿過回廊,身形隱入夜色。
西區丙舍偏殿方向,槐樹洞中的藥丸已被移動超過三十丈。
神念如絲線般纏繞在那縷微弱的氣息上,不緊不慢地牽引著他前行。
沿途屋簷交錯,光影斑駁,但他並未借助任何掩體。
此刻的他,呼吸近乎停滯,體溫被混沌熔爐儘數收束於丹田深處,連心跳都壓成了極低頻的震動。
這是他在軍道殺拳中領悟的“死息匿形”,唯有將自身化作無生命之物,才能避開高階武者與陣法的雙重感知。
百米之外,一名低年級學員正沿著牆根緩步前行。
步伐穩定得異乎尋常,雙目失焦,瞳孔泛著淡淡的灰白,仿佛被某種外力操控的傀儡。
他的右手始終貼在胸口,掌心緊握著一枚淡金色丹丸。
林風放緩腳步,借著屋脊高低錯落的遮擋悄然逼近。
那人最終停在一處廢棄庫房的角落,背靠斷牆,低聲呢喃了一句什麼。
片刻後,一道身影從暗處走出。
徐良。
伯爵之子,州域大比前十,傳聞曾在秘境試煉中以血祭之術反殺三名同級對手。
此刻他披著深色鬥篷,領口繡著一圈極細的扭曲紋路,像是某種活物蜷縮而成的符號。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名學員低頭,將清心散放入其手中。
徐良指尖輕撚藥丸,湊近鼻端嗅了片刻,眉頭微皺。
“凡藥?”
他聲音壓得很低,“他們竟還能煉出這種東西。”
對方跪伏在地,聲音顫抖:“是……是從老槐樹洞取的,無人察覺。”
“蠢貨。”
徐良冷哼,“這藥能護神魂清明,若非你意誌已被‘永暗之語’侵蝕七成,恐怕連靠近它的勇氣都沒有。”
“是誰煉的?說!”
“不……不知……隻知有人暗中投放……”
徐良不再追問,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符,表麵刻滿蠕動般的紋路,觸手時竟隱隱發燙。
他將其塞入對方衣襟。
“帶回去,藏於枕下。”
“三日後子時,自行吞服。”
“屆時自會有人接引。”
那人叩首三次,口中低語:“歸於永暗,魂歸虛淵。”
話音落下,身體驟然一僵,隨即緩緩退入黑暗。
林風伏在屋頂瓦片間隙,耳竅緊貼破損處。
雨水殘留在縫隙間,順著邊緣滴落,恰好掩蓋了他調整角度時發出的細微摩擦聲。
他不敢運轉神念探查,怕激起對方身上那層若有若無的能量屏障。
那是經過特殊加持的護體靈紋,一旦感應到外來窺視,便會立即激活警報機製。
他隻能聽。
水滴聲、風掠過枯葉的沙響、遠處巡夜弟子的腳步……以及透過裂縫傳來的隻言片語。
“儀式將啟……血脈純淨者已錄名冊……不可再用凡藥淨化……”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識海。
林風閉目,混沌熔爐緩緩開啟一絲縫隙,將自身所有生命波動儘數吞噬內斂。
此刻的他,如同一塊埋在土中的頑石,連影子都未曾晃動半分。
徐良停留片刻,轉身欲走。
臨行前,他忽然抬頭望向天空,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今晚月隱星晦,倒是適合播種。”
隨即,身影消失在巷道儘頭。
林風未動。
足足半炷香時間過去,確認氣息徹底消散,他才悄然落地。
腳尖輕點地麵,無聲無息地步入交接地點。
泥土鬆軟,殘留著兩人站立時的足印,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空氣中那一縷尚未完全散儘的陰冷氣息。
他蹲下身,三指輕撫地麵。
混沌熔爐悄然張開微小吸口,將那股寒意引入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