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家的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天剛亮，窗外還灰蒙蒙的，兒子還在旁邊睡得香，小嘴巴微微張著。我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又蓋了蓋被子，然後悄悄起床去廚房做早飯。
我媽已經起來了，正坐在廚房的小凳子上摘菜。看到我進來，她抬頭笑了笑：“醒啦？昨晚沒睡好吧？眼睛都有點腫。”
我走過去幫她一起摘菜，聲音放得很輕：“還行，就是有點擔心爸的手術。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順利。”
“會順利的。”我媽拍了拍我的手，“醫生都說能做手術，就說明問題能解決。你彆想太多，今天好好去醫院陪著，有啥情況及時跟我們說。”
我點了點頭，心裡稍微踏實了點。早飯做得簡單，就是小米粥配雞蛋，還有昨天剩下的饅頭。我叫醒兒子，喂他吃完早飯，又跟我媽交代了幾句，就往醫院趕。
到醫院的時候，陳強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打盹。他眼睛下麵有很重的黑眼圈，頭發也亂糟糟的，一看就是熬夜沒睡好。我走過去輕輕推了推他：“你怎麼不找個地方睡會兒？這樣坐著多累。”
陳強醒了，揉了揉眼睛，看到我笑了笑：“你來了？爸還沒醒，醫生說等會兒會來做術前檢查。你吃早飯了嗎？我去給你買。”
“我吃過了。”我拉著他坐下，“你趕緊歇會兒吧，等會兒爸醒了，還要忙。昨晚是不是沒合眼？”
陳強搖了搖頭：“合眼了，就是睡不踏實。總擔心手術的事，也擔心錢的事。後續康複費還沒著落，咱們借的錢也得慢慢還。”
提到錢，我也跟著犯愁。之前湊的錢夠手術費了，但康複費至少還得三萬。而且借我爸媽的四萬五，還有林娜的兩萬，還有陳強老同學的五千，加起來一共七萬，這些都得慢慢還。我們倆工資加起來才一萬二，除去生活費和兒子的開銷，每個月最多能還三千，要還兩年多才能還清。
我想了想，跟陳強說：“要不咱們再找親戚借點？你不是還有幾個遠房表哥嗎？還有我那邊的幾個舅舅，咱們跟他們說說情況，說不定能借到點。先把康複費湊夠，後續的債慢慢還。”
陳強聽了，沒說話，隻是低著頭，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眼神有點躲閃，聲音也比平時低：“找親戚借……估計有點難。我那幾個表哥，去年我弟借錢的時候已經找他們借過了，現在還沒還，他們肯定不願意再借。你那邊的舅舅，之前你買房已經借過了，也不好再開口。”
“那怎麼辦？”我有點著急，“總不能看著爸康複的時候沒錢吧？醫生說康複治療很重要，要是跟不上，以後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陳強又低下頭，沉默了。他雙手抓著頭發，看起來特彆為難。走廊裡有人走過，腳步聲很響，還有護士推著治療車的聲音，“嘩啦啦”的，聽得人心煩。
我看著他，心裡也不好受。我知道他壓力大，可現在也沒彆的辦法。我又說：“實在不行，咱們就先跟醫院商量，康複費能不能分期交？或者先交一部分，剩下的後續再補。”
陳強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嘴巴動了動，好像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其實……我有個辦法，就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什麼辦法？”我趕緊問，隻要能湊夠錢，不管什麼辦法，我都想聽聽。
陳強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看著我說：“你……你能不能再跟你爸媽說說，讓他們再借咱們點？他們手裡肯定還有存款，隻是沒拿出來而已。康複費要三萬，你跟他們借兩萬，剩下的一萬咱們再想辦法。”
我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我看著陳強，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你說什麼？再跟我爸媽借？我上次已經跟他們借了四萬五了，他們手裡的錢本來就不多，都是退休工資攢的。我怎麼還好意思再開口？”
“不是我逼你。”陳強趕緊解釋，聲音有點急，“我也知道不好意思，可咱們實在沒彆的辦法了。我弟那邊，就算他願意出五千，也不夠。親戚朋友都借遍了，沒人願意再借。隻有你爸媽，他們疼你，肯定會幫咱們的。”
“他們是疼我，可他們也不容易！”我有點生氣，聲音也提高了點，“我爸有風濕，我媽有高血壓，他們手裡得留著錢看病。上次借的四萬五，他們已經把大部分存款拿出來了，怎麼可能還有兩萬借咱們？陳強，你怎麼能這麼想？”
“我也不想這麼想。”陳強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委屈，“可我沒辦法啊。爸的康複費不能拖，咱們又借不到錢。除了你爸媽，我真不知道該找誰了。你就跟他們說說，哪怕借一萬也行，剩下的咱們再想辦法。”
“不行！”我堅決地說，“我不能再跟我爸媽借錢了。他們年紀大了，手裡沒點錢，心裡不踏實。咱們再難，也不能總靠我爸媽。你再想想彆的辦法，比如跟公司申請提前預支工資，或者看看能不能找兼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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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支工資？我上個月已經預支過了，公司不可能再給我預支。”陳強歎了口氣，“兼職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就算找到了，也賺不了多少，遠水解不了近渴。”
我們倆都沒說話了，坐在椅子上，氣氛特彆僵。走廊裡的人越來越多，說話聲也越來越大，可我覺得心裡特彆冷清。我沒想到，陳強會讓我再跟我爸媽借錢。他明明知道我爸媽的情況，明明知道我不好意思開口。
就在這時，病房門開了，婆婆走了出來。她手裡拿著一個保溫杯，應該是剛給公公倒完水。看到我們倆都不說話，臉色也不好，她趕緊問：“怎麼了？你們倆吵架了？”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陳強也低著頭，不吭聲。婆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陳強，大概猜到了是因為錢的事。她歎了口氣，坐在我們旁邊：“是不是因為康複費的事？我昨晚想了一夜，我還有個老哥哥，他手裡可能有點錢，我今天跟他打電話問問，看能不能借點。”
“媽，不用了。”陳強趕緊說，“您老哥哥都七十多了，手裡也沒多少積蓄，咱們彆跟他借了。再說，您跟他借錢，他家裡人也會有意見。”
“那怎麼辦？”婆婆的聲音有點急，“總不能讓你爸康複的時候沒錢吧？他要是留下後遺症，咱們心裡也不好受啊。”
我看著婆婆，心裡也有點難受。她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為錢的事操心。我想了想，跟婆婆說：“媽，您彆擔心，康複費的事我們會想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就跟我朋友再問問，看她們能不能再借點。您彆去跟您老哥哥開口，免得讓他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