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傅像是怕夜長夢多,把盤子裡最後一塊牛筋塞進嘴裡,就風風火火地站起身,打算往外跑:“說好了啊等著我,我可是第一家。”
見他火急火燎離去的背影,紅姐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小子,真是把人算計得明明白白。”
周執涵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頭:“形勢所迫,無奈之舉,讓您見笑了。”
紅姐笑過之後,神色認真地觀察起了盤子上剩下那點鹵汁:“但你就不怕他們靠研究這些湯水配料基因,繞過你這道關。”
這個時代的技術,要對食材進行成分鑒定,易如反掌。
周執涵淡笑道:“不用擔心,廚師這行門道,工序是秘訣的一部分。”
蘇宴炊教他做鹵菜的那些細節,他認識到其中有那麼多門道。
例如冷凍的老鹵必須低溫溶解,再冷水下鍋。
蘇宴炊的原話,如果把那老鹵冰塊直接放進熱水,會把香味兒“驚走”。
又比如每次補充香料時,投料要搶在沸點之前那幾十秒。文火慢燉之後,還要有一道冷泡工序。
差之毫厘,味道就謬以千裡。
紅姐見他篤定,便知自己剛才是瞎操心了。
她依依不舍地把最後一塊鴨脖啃完:“所以,你今天找我來,是讓我幫你出去傳消息的對吧。”
周執涵溫厚道:“如果您方便的話,就幫我把消息透一透。要是不方便,今天就當專門請您來嘗新菜就行。”
他話說得極為客氣。
紅姐拎起桌上那兩個打包得滿滿的大食盒,自然不跟他客套。
“消息可不是白傳的,每成功一家,就得管我一頓飯啊。”
“那是自然。”
“成交!你就在這邊等著他們上門,彆走開了。”紅姐出了門,又探回個腦袋補充,“還得每餐都有米酒啊。”
“可以,米酒管夠。”
人走遠了,蘇宴炊活潑的聲音響起:“你挺會談判的啊,這招階梯報價可真夠狠。”
“在你的方案上靈活應變而已。”周執涵摸摸小木盒的頂蓋。
不出所料,紅姐的消息一放出去,這倉庫門口就再沒清淨過。
昨天還在公共廚房裡看他熱鬨的廚師們,一個個揣著心思摸上了門。
起初還有人想觀望。
但當楊師傅的鋪子裡開始飄出鹵水的香氣,何師傅用一批上好的豬五花換到了五香鹵配方,剩下人徹底坐不住了。
“小周師傅,我用100公斤A級牛腩,換你一份配方。”
“我出120公斤的雞肉。小周師傅,先跟我換。”
廚師們為了搶到靠前的交易名額,幾乎要在倉庫門口打起來。
他們爭著拿出自己壓箱底的食材,像在開拍賣會。
僅僅一天之內,周執涵新租的冷凍倉,就被各種上好的肉類、海鮮、乾貨塞得滿滿當當。
豬肋排、羊腿肉、牛腩、雞鴨……
退休宴最核心的原材料問題,迎刃而解。
而且,廚房人際關係也因此緩和了下來。
這些人之前還對周執涵陰陽怪氣,現下都換了笑臉,一口一個“小周師傅”叫得親熱。
碼頭幾乎所有廚師都有所動作的情況下,唯獨兩個人沒有出現——
頭鍋師傅老郝,和炒飯少年劉小星。
天色暗下來。
最後一個送來冷凍蝦的丁師傅和周執涵一起走出倉庫。
“碼頭應該就劉小星沒來過吧。”丁師傅隨口道,不是問他。
“嗯。”周執涵也隨口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