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著實愣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機緣巧合下救下的,竟然就是那個聞名已久、讓他頗有幾分敬佩的馮興昌的妻子!
這世間的緣分,還真是奇妙。
張燕燕聽到陳雲想招會計,忍著腿上的疼痛,努力跟上步伐,說道:“你要招會計呀?這事……我回去後問問我男人的意思。他性子有點倔,我得好好跟他說。不管成不成,我都給你個準信兒。”
“行,那就麻煩張姐了。”
陳雲點點頭,順勢將廠裡招工的情況詳細說了說,“我們廠不光招會計,也招熟練的裁縫,還有負責雜活的輔助工。會計一個月暫定一百元,裁縫五十元,輔助工三十五元。這隻是基本工資,要是以後廠子效益好,年底還有獎金分紅。”
他其實心裡更傾向於能把馮興昌這一家子都招過去,既能解決馮家的生活困境,也能給自己的廠子增添可靠的人手。
張燕燕聽到這個工資數額,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在這個普通工人月薪隻有三四十元的年代,會計一百元的月薪無疑是極高的收入了,就連輔助工的三十五元,也比在土裡刨食強得多。
她心裡開始活絡起來,暗自思忖著回去該如何說服丈夫。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沿著崎嶇的山道緩慢前行。張燕燕腿上有傷,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速度很慢。
走了差不多五十分鐘,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林子裡變得影影綽綽,隻能借著最後一點天光勉強辨認路徑。
通過一路閒聊,陳雲得知這個女人名叫張燕燕,她那個勇敢跑去求救的女兒叫馮夢玲。
她也簡單說了說家裡的情況。
她丈夫馮興昌是個讀書人,身子骨弱,乾不了重體力活。
原本在屯裡當民辦教師,還能有些收入,可後來崗位被有關係的人給頂替了,家裡頓時失去了主要經濟來源,生活一落千丈。
她們母女倆聽說五營林場那邊有人收購野菜,雖然價格壓得很低,但多少能換點油鹽錢,於是便冒險進山來采野菜。
可這個時節,近處、好走的地方的野菜,早就被屯裡人采得差不多了。
而像猴腿菜、蕨菜這類山珍,也才剛剛冒芽,能達到售賣標準的本就不多。
為了多采一點,她們不知不覺就越走越深,結果誤入了野狼溝,這才遭遇了那頭索命的炮卵子。
正說著,又往前艱難地挪動了一段路,一直安靜在前方探路的大黑,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下腳步,朝著前方昏暗的林莽發出了急促而響亮的狂吠!
“汪汪汪!汪汪!”
陳雲心中一凜,立刻將肩上沉重的挎兜和手裡的豬肚扔在地上,同時迅速將雙管獵槍提在手中,子彈上膛,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前方,身體微微弓起,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
天色將黑未黑,正是晝伏夜出的猛獸開始活躍的時候,也是山林中最危險的時段之一。
陳雲不得不萬分小心。更何況身邊還帶著一個行動不便的傷員。
他之所以沒有背著她走,一方麵是考慮到男女有彆,避嫌;另一方麵,也是更重要的,他需要走在前麵,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背著人會嚴重影響他的反應和行動。
張燕燕見陳雲突然如此緊張,神色凝重,也被嚇得心頭一緊,連忙忍著痛,緊走了兩步,幾乎挨到了陳雲身邊。
在這危機四伏的大山裡,此刻唯有手握獵槍、神情鎮定的陳雲,是她唯一的依靠。
大黑的叫聲持續不斷,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陳雲根據大黑的反應判斷,來的應該不是野獸,而是人!
但有時候,在這荒山野嶺,人比猛獸更加可怕。
他並沒有因為可能是人而放鬆警惕,手指依舊輕輕搭在扳機護圈上。
等了大約五六分鐘,前方幽暗的林子裡,隱隱約約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還有腳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陳雲側耳細聽,其中一個聲音似乎還有些耳熟。
他又仔細辨認了一下,緊繃的神經終於稍微鬆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