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富丁貓著腰鑽進秦營帳篷時,靴底的草繩在沙地上擦出細碎聲響。他指尖捏著枚青銅符牌——這是白天來的秦軍百夫長令牌,邊角被史厭用銼刀磨得發白,乍看竟與真物無異。
口令。帳外傳來秦軍哨兵的喝問,矛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富丁壓著嗓子,刻意模仿秦人口音:破周。這是史厭熬了三個通宵從俘虜嘴裡撬出來的口令,據說秦國高層天天把踏平洛邑掛在嘴邊。
哨兵沒再多問。富丁鬆了口氣,指尖的冷汗卻更密了——方才那哨兵腰側的刀鞘有三道刻痕,史厭說過,這是參加過伊闕之戰的老兵,最是警惕。
他貼著帳篷邊緣潛行,耳朵貼在帆布上聽動靜。左手邊帳內傳來鼾聲,右手邊卻有金屬碰撞聲。富丁屏息挪過去,透過帳篷縫隙往裡瞧——三個秦軍正在擦拭弩機,其中一個絡腮胡正用麻布裹住弩臂:這新造的弩射程是夠了,就是扳機太澀。
總比周軍那破弓強。另一個瘦子往弩機裡灌油脂,聽說樗裡疾大人要親自帶精銳偷強弩圖紙?
絡腮胡啐了口,要我說直接強攻,周軍那點人不夠塞牙縫的。
富丁心臟狂跳,指尖飛快在羊皮紙上劃記——秦軍弩機需定期上油,扳機存在設計缺陷。這是他今晚的第三份收獲,前兩份分彆是秦軍糧草囤放位置和換崗時間。
突然,遠處傳來馬蹄聲。富丁猛地矮身鑽進旁邊的輜重堆,懷裡的羊皮紙硌得肋骨生疼。他透過糧草袋的縫隙看出去,見一隊騎兵簇擁著輛馬車疾馳而過,車簾掀開的瞬間,他瞥見個熟悉身影——樗裡疾!
老狐狸果然親自來了。富丁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刀柄纏著防滑的麻繩,是姬延親手纏的。他想起出發前姬延的話:彆貪多,摸到秦軍弩機的底細就撤。
可現在,樗裡疾就在眼前。富丁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指尖在符牌上摩挲——史厭說過,樗裡疾的中軍帳有密道,直通糧草庫。
他咬咬牙,借著馬車揚起的塵土,貓腰衝向中軍方向。路過馬廄時,順手解了匹戰馬的韁繩——這是撤退用的,姬延教的:打不過就跑,留著命比什麼都強。
中軍帳外的衛兵比彆處多了三倍,個個手按刀柄。富丁躲在假山後,看著衛兵換崗的間隙——正好三息。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衝出,腳下踩著姬延教的,靴底幾乎不沾地。
就在他即將溜進帳後陰影時,一隻大手抓住了他的後領。富丁渾身一僵,耳邊傳來粗糲的嗓音:小子,你的符牌......
他反手抽出短刀,不是刺向衛兵,而是劃破了旁邊的馬蜂窩。蜂群嗡的一聲炸了營,衛兵慘叫著鬆手,富丁趁機滾進陰影,後背被碎石劃破也顧不上疼。
帳內傳來樗裡疾的怒喝:什麼人?
富丁不敢耽擱,按史厭畫的圖找到密道入口——塊鬆動的石板。他剛掀開一條縫,就聽見帳內有人說:......周軍的強弩圖紙,真要仿造?
是樗裡疾的聲音:蠢貨,那是姬延故意漏的假圖!真東西肯定在他親衛手裡......
富丁心頭一震,指尖的羊皮紙差點掉了。原來姬延早就料到對方會偷圖紙,故意給了份摻假的!
密道裡漆黑一片,富丁摸著牆壁往前走,指尖觸到個冰涼的東西——竟是個銅鈴。他猛地縮回手,這才想起史厭的叮囑:密道裡有絆鈴,走左邊凹陷的磚。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透出微光。富丁探頭一看,竟是糧草庫!角落裡堆著的麻袋印著字,散發著麥香。他正想數數量,忽然聽見腳步聲,趕緊躲進糧堆縫隙。
進來的是兩個秦軍,手裡拿著賬本:......今晚得把發黴的糧處理掉,不然明天要出亂子。
處理?扔去喂馬都嫌掉價。另一個抱怨道,聽說周軍那邊天天吃新米,真他媽氣人。
富丁眼睛一亮,悄悄摸出腰間的火折子——姬延給的,說是緊急時用。他看著秦軍離開的背影,心裡冒出個主意。
等他從密道鑽出來時,懷裡多了把秦軍的弩機零件。路過馬廄時,還順手在發黴的糧草堆上點了個小火苗——火不大,卻足夠引來衛兵。
走水了!喊殺聲響起時,富丁已經騎上戰馬,手裡的弩機零件硌得手心生疼。他回頭看了眼火光衝天的秦營,突然笑了——姬延說得對,有時候腦子比刀子管用。
回到洛邑時,天剛蒙蒙亮。姬延正在城牆上等他,手裡拿著個剛烤好的麥餅:看你這樣子,是大有收獲?
富丁把羊皮紙和弩機零件遞過去,嘴還沒張開,就被麥餅堵住了。他含糊不清地說:樗裡疾......知道圖紙是假的......
姬延接過羊皮紙,眼睛在看到發黴糧草時亮了:好小子,這比弩機圖紙管用。他拍了拍富丁的肩膀,去睡一覺,中午有肉吃。
富丁點點頭,腳步虛浮地往營房走。路過史厭身邊時,對方塞給他個藥瓶:擦傷的藥,姬延讓給你的。
他摸了摸後背的傷口,突然覺得,這趟夜探秦營挨的疼,值了。
而此時的秦營,樗裡疾正對著燒焦的糧草堆怒吼:查!給我查是誰乾的!他腳下的地磚裂開細紋,顯然怒到了極點。旁邊的謀士戰戰兢兢地遞上份圖紙:將軍,這是從周營來的強弩圖......
樗裡疾一把搶過,看了兩眼就撕了:假的!姬延這老狐狸!
遠處,洛邑城牆上,姬延正將富丁帶回的弩機零件遞給工匠:照這個改,讓他們仿都仿錯方向。工匠接過零件,眼裡閃著興奮的光——這可是秦軍最新款的弩機。
陽光爬上城牆,照在姬延的臉上。他望著秦營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冷笑。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而他手裡的籌碼,又多了一個。
富丁在營房裡睡得正香,夢裡全是香噴噴的肉和姬延讚許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帶回的發黴糧草情報,將在三日後的偷襲中起到關鍵作用。他隻知道,下次姬延再讓他去秦營,他還去——不為彆的,就為那頓有肉的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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