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剛啃完半塊麥餅,趙二就裹著一身塵土闖了進來,甲片上還沾著黃黑色的煙漬,老遠就喊:“陛下!黑風口收拾利索了!樗裡疾那老東西被弟兄們捆成了粽子,就等您發落了!”
“韓軍那邊呢?”姬延放下麥餅,拿起布巾擦了擦手。他指尖還殘留著麥餅的粗糙質感,心裡卻在盤算絡腮胡會不會趁機截留戰利品。
趙二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那絡腮胡精著呢,隻敢撿些秦軍的破爛甲胄,像樣的連弩和震天雷的殘骸全給咱們送來了,還一個勁說‘不敢貪天子的功勞’。不過……”他話鋒一轉,壓低了聲音,“末將瞅著他營裡的士兵偷偷往懷裡塞秦軍的刀幣,絡腮胡看見了也沒管,裝沒瞧見。”
“隨他們去。”姬延不意外,這點小貪念無傷大雅,隻要不觸碰底線就行。他站起身,腰間的佩劍隨著動作輕響,“帶我去看看樗裡疾。”
黑風口的穀口還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山石堆裡時不時冒出幾縷黃煙,那是沒炸乾淨的煙幕彈餘燼。十幾個周軍士兵正用撬棍清理堵路的巨石,額頭上的汗珠砸在地上,瞬間就被塵土吸了進去。
樗裡疾被反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頭發被煙嗆得亂糟糟,臉上還有幾道被碎石劃破的血痕,往日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看見姬延過來,他眼裡先是閃過一絲怨毒,隨即換上諂媚的笑:“天子饒命!都是樗裡疾一時糊塗,求天子看在秦周往日的情分上,放我回去吧!我願獻上三座城池,不,五座!”
姬延沒理他的話,蹲下身撿起一塊震天雷的殘骸,金屬碎片上還沾著焦黑的布料——那是秦軍軍服的料子。他用劍尖挑起碎片,慢悠悠地問:“五千人,就這麼點殘骸?”
樗裡疾眼神閃爍,支支吾吾道:“是……是末將輕敵了,沒料到周軍有這麼厲害的武器……”
“我問的是,”姬延突然加重語氣,劍尖抵住他的咽喉,“你藏在山洞裡的那兩百銳士,去哪了?”
樗裡疾臉色驟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你……你怎麼知道?”他昨晚確實留了後手,讓兩百精銳藏在山洞裡,打算若是正麵進攻失敗就從側翼偷襲,這是隻有他和副將才知道的秘密!
姬延輕笑一聲,站起身踢了踢他的腿:“你的副將,現在正穿著周軍的甲胄,在那邊清理碎石呢。要不要我叫他過來跟你打個招呼?”
這話一出,樗裡疾徹底癱了,頭垂得像顆蔫了的白菜。他知道自己這點心思全被看穿了,再掙紮也是徒勞。
“說吧,”姬延收回劍,劍穗在風中輕輕晃動,“秦武王的替身是誰殺的?你派去宜陽的細作藏在哪?”
樗裡疾嘴唇哆嗦著,半天沒說出話。他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周天子不僅會打仗,心思還這麼細,連他埋在宜陽的細作都知道。
“不說?”姬延衝趙二使了個眼色。
趙二立刻心領神會,從腰間解下個小陶罐,拔開塞子,一股刺鼻的氣味立刻彌漫開來——那是煙幕彈的原料,硫磺混著硝石,比煙幕彈的味道衝十倍。他拿著陶罐往樗裡疾鼻子底下湊了湊。
“咳咳咳!”樗裡疾被嗆得劇烈咳嗽,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臉漲得通紅,“我說!我說!替身是我讓人殺的,怕他泄露消息!細作……細作在宜陽的綢緞鋪當賬房,左耳後有顆痣!”
姬延點點頭,示意趙二把陶罐拿開:“早這樣不就省事了?”他轉身對親衛吩咐,“去宜陽綢緞鋪,抓個左耳後有痣的賬房,帶回來問話。”
親衛領命而去,趙二看著樗裡疾那副狼狽樣,笑得直拍大腿:“這老東西,剛才還嘴硬呢,一罐‘料’就全招了!”
姬延沒笑,他望著穀裡被炸毀的秦軍營地,眉頭微蹙。五千人不可能全被炸死,剛才清理戰場時隻找到三百多具屍體,剩下的要麼跑了,要麼藏了起來——這是個隱患。
“趙二,”姬延的聲音沉了下來,“你帶五百人搜山,重點查山洞和密林,遇到零散的秦軍格殺勿論,抓活的!”他頓了頓,補充道,“注意看有沒有帶傷的,尤其是被煙幕彈嗆傷的,那種最容易辨認。”
“得嘞!”趙二響亮地應了一聲,轉身就去點人,甲片碰撞聲在山穀裡傳出老遠。
姬延剛要回營,韓軍的絡腮胡突然騎著馬跑了過來,老遠就翻身下馬,手裡捧著個木盒,跑得氣喘籲籲:“天子!末將……末將在清理戰場時發現這個,看著不像秦軍的東西,特來獻給天子!”
木盒打開,裡麵是塊巴掌大的玉牌,上麵刻著“秦”字,玉質溫潤,邊緣卻有個缺口,像是被硬物砸過。姬延拿起玉牌,指尖摩挲著缺口,心裡咯噔一下——這是秦國王室的兵符碎片!而且看缺口的形狀,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
“在哪發現的?”姬延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嚴肅。
絡腮胡指了指穀深處:“在一堆碎石底下,壓著個秦軍百夫長的屍體,這玉牌就攥在他手裡。末將看著不像凡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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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很好。”姬延打斷他,將玉牌放進懷裡,“賞五十塊肥皂,再給韓軍的弟兄們分十壇酒。”
絡腮胡眼睛一亮,連忙磕頭謝恩,臉上的絡腮胡都抖了起來:“謝天子賞賜!末將這就回去告訴弟兄們,讓他們好好清理戰場,絕不給天子添麻煩!”
看著他興衝衝跑遠的背影,史厭從後麵跟上來,低聲道:“陛下,這玉牌……”
“是秦武王的兵符。”姬延的聲音很沉,“能把王室兵符掰斷的,要麼是深仇大恨,要麼是……”他沒說下去,但史厭已經明白了——要麼是叛軍,要麼是想取而代之的人。
“要不要讓趙二重點搜捕掰斷兵符的人?”史厭問道。
姬延搖搖頭:“不用。這種人藏得比誰都深,搜是搜不到的。”他望著秦國的方向,眼神銳利如鷹,“但他既然敢掰斷兵符,就肯定會有下一步動作,咱們等著就行。”
回到宜陽行宮時,日頭已經升到了頭頂。宮女端來解暑的酸梅湯,姬延喝了一口,冰涼的酸甜順著喉嚨滑下去,驅散了不少燥熱。
剛放下陶碗,去綢緞鋪抓人的親衛就回來了,還押著個穿著長衫的中年男人,那人果然左耳後有顆痣,此刻嚇得腿都軟了,癱在地上起不來。
“招了嗎?”姬延靠在榻上,漫不經心地問。
親衛拱手道:“回陛下,招了。他說自己是秦國安插在宜陽的細作,負責傳遞周軍的動向,還說……”親衛頓了頓,語氣變得古怪,“還說秦國的公子嬴稷暗中聯絡了不少宗室,打算等秦武王出事後就奪權,樗裡疾是嬴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