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小船在薄暮冥冥的水霧中悄然穿行,如同滑入一幅氤氳的水墨長卷。
兩岸的村落燈火次第亮起,倒映在墨綠色的河麵上,碎成點點流光,卻驅不散籠罩在船上的凝重氣氛。
黑蛇幫伏擊的血腥氣息似乎還縈繞在鼻尖,但更令人不安的,是那種如影隨形的、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的危機感。
蘇玉清靜立船頭,青衣在晚風中微微飄動,身姿依舊挺拔如竹,但那雙清冷的眸子深處,卻比之前更多了幾分銳利的審視。
她不時抬眼望向暮色沉沉的天空,或是側耳傾聽遠處隱約的槳聲,仿佛在警惕著更可怕的追蹤者。
張玄德守在艙內,寸步不離地照看著李慕白。
李慕白的呼吸依舊微弱,但蘇玉清施針喂藥後,他臉上那種死灰色淡去了一些,緊抿的嘴唇也不再滲血,隻是昏迷不醒,仿佛靈魂被禁錮在無邊的夢魘裡。
張玄德握著他冰涼的手,能感覺到那絲微弱的脈搏,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他心中的焦灼,如同這暮色一般,越來越濃。
船夫顯然被方才蘇玉清雷霆萬鈞的手段嚇破了膽,搖櫓的手還在微微發抖,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隻求儘快將這三個煞星送到目的地。
如此又行了大半個時辰,天色徹底黑透,河麵霧氣更濃。
前方水道忽然收窄,兩岸出現大片茂密的竹林,竹影幢幢,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輕響,更添幾分幽深靜謐。
蘇玉清示意船夫將船靠向左側一處看似尋常的河灣。
河灣處蘆葦叢生,並無路徑。
但她卻輕巧地躍上岸,撥開一叢格外茂密的竹子,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極其隱蔽的洞口。
洞口內黑漆漆的,隱約有石階向下延伸。
“到了,下船。”蘇玉清低聲道。
張玄德連忙背起李慕白,跟著蘇玉清鑽入洞口。
船夫如蒙大赦,連忙調轉船頭,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中,一刻也不敢多留。
洞口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眼前竟是一處隱藏在竹林深處的幽靜庭院!庭院不大,依山傍水而建,幾間白牆黛瓦的精舍錯落有致,簷下掛著幾盞昏黃的燈籠,在夜色中散發出柔和的光暈。
院中有一方池塘,幾株老梅疏影橫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草清香和濕潤的水汽,與世隔絕,寧靜得仿佛另一個世界。
這裡,便是藥王穀設在江南的隱秘據點——“聽雨軒”。
“此處絕對安全,外界無人知曉。”蘇玉清引著張玄德走進一間收拾得極為乾淨整潔的廂房,“將李道長安置在此,我需要立刻為他行針逼毒。”
張玄德小心翼翼地將李慕白平放在鋪著乾淨棉布的竹榻上。
蘇玉清不再多言,迅速從藥囊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玉盒,打開後,裡麵是數十根長短不一、閃爍著溫潤銀光的金針。
她屏息凝神,指尖如穿花蝴蝶般舞動,金針帶著細微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刺入李慕白胸前、頭頂數十處要穴!手法之快、認穴之準,令人歎為觀止。
隨著金針刺入,李慕白身體微微顫抖,眉頭緊蹙,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但傷口處那頑固的黑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緩緩消散,一絲絲腥臭的黑血從針孔處滲出。
張玄德不敢打擾,默默退到一旁,心中稍安。看來蘇玉清確有救治之法。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後,蘇玉清收針,額角已見細密汗珠,顯然消耗不小。
她取出一粒清香撲鼻的白色藥丸,喂入李慕白口中,又用溫水化開一些藥粉,仔細擦拭他傷口滲出的黑血。
“暫時穩住了。”蘇玉清直起身,輕輕吐出一口氣,臉色有些蒼白,“邪毒已逼出大半,但心脈受損非一日可愈,需靜養些時日。
我已用金針封住他心脈要害,十二個時辰內當無性命之憂。
但若要根除隱患,恢複修為,仍需師尊親自出手,輔以穀中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