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流轉,如夢似幻。
老龍背岩縫深處,那橢圓形的光繭靜靜地懸浮著,離地三尺,緩緩自轉。光繭表麵,無數細密的星辰符文如同活物般流淌、明滅,散發著溫和而浩瀚的星輝。繭內,張玄德雙目緊閉,麵色依舊蒼白,但眉宇間那瀕死的灰敗之氣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寧靜,仿佛陷入了最酣甜的沉睡。他殘破的軀體被精純的星輝包裹、浸潤,正以一種緩慢卻堅定的速度,被修複、重塑。
這並非簡單的療傷。星晷碎片深處蘇醒的那股本源波動,正與張玄德的魂魄、道基進行著更深層次的交融。這過程玄奧難言,仿佛在為他打下最堅實的“道”之根基,又仿佛在喚醒他血脈、靈魂深處某些沉睡的、與這方天地、與那遙遠星河緊密相連的烙印。
昏迷中,張玄德的意識並未完全沉寂。他仿佛置身於一片無垠的、緩緩旋轉的星空海洋之中。上下四方,皆是璀璨星辰,有的熾熱如日,有的清冷如月,有的幽暗如淵。無數星辰的軌跡在他“眼前”交織、演化,蘊含著宇宙生滅、時空流轉的至高奧秘。一幅幅比星宮壁畫更加宏大、更加清晰的畫麵,伴隨著玄妙的道音,直接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那是《星河古經》更深層的內容,是關於周天星鬥大陣的運轉原理,是關於星晷真正威能的闡釋,甚至……是關於“噬界幽煞”的本質,以及星河尊者當年封印它時,所動用的、涉及此界本源的一些禁忌手段的隻鱗片爪。
信息龐大而艱深,遠超他目前境界所能理解。但此刻,在這奇特的傳承融合狀態下,這些知識並非強行灌注,而是如同種子般埋下,等待未來合適的時機萌芽、生長。他更多的是在感受那種“星河無量,包容一切;星辰有序,亙古不移;我心如鏡,映照大千”的恢弘意境。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又或許是千年。當張玄德的意識從那片星海深處緩緩“浮起”,他“看”到了光繭之外的世界。
岩縫依舊,但感知卻變得無比敏銳、廣闊。他能“聽”到十裡之外黃河水每一朵浪花的低語,能“嗅”到土壤深處最細微的靈氣脈動,能“感”到頭頂蒼穹星辰之力那永恒而規律的“呼吸”。他甚至能模糊地感應到,在極其遙遠的南方,十萬大山深處,竹海秘境中,另一塊同源碎片傳來溫和的呼應;在更加縹緲不可測的北方,千漩澤方向,那股冰冷、混亂、充滿毀滅與執念的“角”之氣息,似乎變得更加狂暴與不穩定,隱含著滔天的怒意。
他的修為,並未暴漲,依舊停留在金丹中期。但一種源自本源的、對星辰、對地脈、對這方天地規則的“親和”與“理解”,卻發生了質的飛躍。他感覺自己仿佛成了天地間一個更敏銳的“感知節點”,與世界的聯係緊密了無數倍。星晷碎片不再是外物,而是如同成為了他延伸的“器官”,如同他天生的一部分。
就在他即將徹底蘇醒之際,光繭表麵流淌的星辰符文,忽然彙聚、凝結,在他眉心前方,形成了一枚極其複雜、仿佛由無數細微星辰構成的淡金色立體符文虛影。符文一閃,沒入他的眉心,融入魂魄深處。
刹那間,一段清晰的信息浮現心間:
“傳承烙印已初步融合,汝為星晷當代護道者。《星河古經》中卷‘星象’篇、‘地樞’篇封印已解,隨汝境界提升,自可參悟。周天星鬥大陣外圍三十六處‘輔星’節點圖已賜予,可憑星晷感應,逐步修複、激活,穩固一方天地。然,核心‘主星’節點與‘陣眼’掌控之法,及應對‘噬界幽煞’之終極手段,需待汝突破至‘化神’之境,並尋得最後一塊核心碎片,方可開啟。”
“大劫將至,角之執念已深,恐有玉石俱焚之舉。巫鹹遺民、國師府餘孽、乃至各方野心之輩,皆虎視眈眈。汝之道,在‘守’,在‘衡’,在‘聚’。守此界生靈,衡天地氣運,聚萬民願力。唯有萬眾一心,方有生機一線。”
“珍重。”
信息消散,光繭的光芒也迅速內斂,化作點點星輝,融入張玄德體內。他緩緩睜開雙眼。
眸中,不再是之前的清澈或堅定,而是多了一種曆經滄桑後的深邃與平靜,眼底隱有星辰生滅的幻影流轉。他低頭,看向懷中。兩塊星晷碎片已徹底融為一體,變成了一麵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體溫潤、正麵刻有周天星圖、背麵繪有山川脈絡的完整“星晷羅盤”。羅盤不再滾燙,而是散發著恒定的、令人心安的溫熱,與他心意相通。
“星晷護道者……”張玄德輕聲自語,感受著體內翻天覆地的變化,與那沉甸甸的責任。他握緊羅盤,緩緩站起。身體雖依舊虛弱,經脈隱痛,但一股新生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力量感,支撐著他。
他走出岩縫。外麵,已是黎明時分。晨曦微露,驅散了最後一絲夜色。黃河依舊奔流,但兩岸昨日那衝天殺氣與混亂喧囂,已不複存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焦糊、血腥與泥土的氣息,還有劫後餘生的死寂。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抬眼望去,北岸黃巾軍營,旗幟依舊,但營壘間人影稀疏,顯然傷亡不小,正在休整。南岸朝廷大營,則是一片狼藉,許多營帳倒塌,旗幟歪斜,幾乎看不到成建製的活動,隻有零星的士兵如同遊魂般在廢墟間徘徊。
“結束了……暫時的。”張玄德心中並無太多喜悅。他知道,“角”未死,威脅仍在。昨夜若非張角師叔及時現身,若非星晷本源蘇醒,若非那一點點運道,此刻的孟津,恐怕已成人間地獄。
他嘗試感應了一下。慕容雪的氣息正在北岸大營中,雖然虛弱,但穩定。蘇婉清的氣息則有些淩亂,顯然消耗巨大,正在忙碌。他心中一暖,身影微動,施展“地脈潛行”,悄然向著北岸大營而去。
片刻後,中軍大帳。
帳內氣氛凝重,慕容雪半靠在榻上,臉色蒼白,胸腹間裹著厚厚的紗布,滲出血跡,顯然受傷不輕。蘇婉清正在為他施針,俏臉上滿是疲憊,眼中布滿了血絲。帳中還有幾名黃巾軍高級將領,人人帶傷,神色沉痛。
“昨夜一戰,我軍‘青龍’、‘白虎’兩衛,陣亡一萬三千餘人,重傷失去戰力者近兩萬,輕傷不計。‘玄武’、‘朱雀’兩衛為阻截南岸可能渡河之敵,亦有數千傷亡。糧草、軍械損失,更是不計其數。”一名負責統計的參軍聲音沙啞地彙報著,每報出一個數字,帳內的氣氛就沉重一分。
慕容雪冰眸低垂,緊握拳頭,指節發白。這些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百戰精銳,一夜之間,傷亡近半!
“南岸朝廷邊軍,情況更糟。”另一名風影衛統領接口道,“據探,龍驤、虎賁兩衛,陣亡、逃散者恐逾十萬,餘者皆無戰心,建製全無。其主將下落不明,副將多人死於混亂。短時間內,已無力再戰。”
“經此一夜,‘玄德天師’召喚天象,引動地脈,請來‘黃天’仙尊,平息浩劫,誅殺妖邪指“角”的化身)之事,已傳遍前線,更在飛速向四方傳播。我軍士氣雖因傷亡而受挫,但信仰更加堅定,許多將士視天師為神明降世。而朝廷與國師府,經此‘天譴’,威信掃地,民間怨聲載道,許多州縣已出現不穩跡象。”蘇婉清補充道,這是難得的好消息。
就在這時,帳簾微動,張玄德的身影悄然出現。
“天師!”
“師弟!”
“張師弟!”
帳內眾人先是一驚,隨即大喜。慕容雪掙紮著要起身,蘇婉清也連忙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