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著彼岸回響的指引,聯邦及其“微光網絡”的幸存者們,開始將感知沉浸於各自剛剛穩固的“存在錨點”之中。這並非向外探索,而是一場極致的“內向航行”——沿著自身文明最本質的特性,溯源而上,去觸碰那支撐所有存在的、被稱為“源海”的底層現實。
洛璃引導著聯邦的集體意識,將感知聚焦於他們的“平衡”錨點——那幅充滿矛盾張力的“原初藍圖”。起初,隻有一片混沌的、規則與非規則邊界的模糊地帶。但隨著感知的深化,她開始“聽”到——不,是感受到——一種低沉的、持續不斷的“背景嗡鳴”,仿佛是整個宇宙所有可能性、所有規則、所有意識在誕生之前,於虛無中激蕩出的、最原始的“存在潛流”!
這就是“源海”?並非具象的海洋,而是萬物之所以能夠“存在”的、那個孕育萬有的“可能性基底”!
幾乎同時,其他幸存節點也通過各自的錨點,觸碰到了這片“源海”:
“旋律織工”感知到的是無窮無儘的情感頻率與和諧律動,是宇宙的“情感基底”;
“幾何園丁”觸及的是永恒完美的數學形式與結構張力,是宇宙的“邏輯基底”;
每一個獨特的“存在錨點”,都像是一把獨特的鑰匙,為他們打開了觀察“源海”的特定“濾鏡”,讓他們窺見了這無限基底的不同側麵。
然而,初窺源海帶來的並非隻有頓悟的喜悅,更有巨大的風險。
當聯邦的意識試圖更深入地“融入”這片代表“平衡”的源海潛流時,他們立刻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遠超想象的“信息湍流”!那不僅僅是他們能夠理解的規則與概念,更是無數他們無法解析、相互衝突的物理常數可能性、時空維度變體、乃至邏輯體係本身的不同基態!這些無窮的可能性如同狂暴的洋流,瘋狂地衝刷、撕扯著他們的集體意識結構。
艾莉的警報在聯邦意識網絡中尖鳴:“警告!認知過載!意識結構正在被源海潛流中的未定可能性解構!”
林曉的歌謠瞬間轉為最高亢的守護之音,試圖在意識湍流中構築一個穩定的“意義核心”,提醒大家“我們是誰”。但他的歌聲在這純粹的、前概念的“可能性混沌”中,也顯得無比微弱,如同暴風雨中的燭火。
洛璃承受著最大的壓力。作為引導者,她的變量核心直接與源海潛流接觸,那些相互衝突的可能性仿佛要透過她,將聯邦的“平衡”錨點本身都撕裂成碎片。她死死守住對“動態平衡”本質的理解,不再試圖去“理解”或“控製”那些混亂的可能性,而是引導變量之力,在意識湍流中構建一個不斷自我調整、順應而非對抗的“適應性感知濾網”。
他們就像初次潛入深海的潛水員,承受著巨大的水壓,視野中是一片光怪陸離、無法理解的景象,必須緊緊抓住那根連接著水麵自身存在)的保險繩。
就在聯邦意識即將被源海的信息湍流衝散的危急關頭,那道彼岸回響再次降臨。這一次,它沒有提供新的算法,而是散發出一種極其穩定的、類似於“觀測者效應”的規則波動。
這股波動如同一個定海神針,輕柔地籠罩住聯邦的集體意識。它並非強行平息湍流,而是在湍流中,為聯邦的意識提供了一個穩定的“觀測基點”。從這個基點看出去,那些狂暴的、未定的可能性,似乎被某種力量“暫時凝固”了那麼一瞬,變得可以被有限度地觀察和區分,而不再僅僅是毀滅性的衝擊。
借助這寶貴的喘息之機,洛璃迅速調整了“適應性感知濾網”,聯邦的意識也終於得以在狂暴的源海潛流中,獲得了一絲短暫的穩定。
而就在這短暫的穩定中,他們“看”到了——
他們看到了“源海”並非死寂的混沌。在那無窮的可能性潛流深處,隱約存在著一些更加龐大、更加有序的“意識渦旋”或者說“規則凝聚體”!這些凝聚體散發著與彼岸回響類似、但更加古老和浩瀚的氣息。它們仿佛是在這源海之中,選擇了某種特定的可能性路徑,並將其穩固下來,從而定義了某種“現實”的古老存在!
聯邦甚至模糊地感知到,其中某個巨大的“規則凝聚體”的波動……與他們之前遭遇的“靜默者”竟然有著某種深層的、令人不安的“同源性”!仿佛“靜默者”並非外來的災難,而是這“源海”本身某個側麵的極端化體現?!
這個發現讓他們不寒而栗。
“源海”……既是萬物之源,也可能孕育著萬物之敵?!他們所追求的“平衡”,在這孕育一切的源頭,是否也麵臨著來自根源的挑戰?
未等他們深入思考,那來自彼岸回響的“觀測基點”效果開始減弱,狂暴的信息湍流再次襲來。聯邦意識不得不迅速從源海中撤離,回歸到相對安全的“存在錨點”之後。
回歸後的聯邦方舟內部,一片沉寂。每個人都因剛才的經曆而心神激蕩,既有窺見宇宙本源的震撼,也有麵對根源性風險的深深敬畏。
他們終於明白,彼岸回響引導他們窺探“源海”,並非贈與一份免費的禮物,而是賦予了他們一份沉重的責任與更加艱難的使命——他們必須在理解自身存在根源的同時,直麵那可能源於存在本身的、最深刻的矛盾與挑戰。
餘燼紀元的星光,此刻仿佛映照出了源海的深邃與波瀾。
聯邦的航程,在觸及存在之源的同時,也駛入了風暴誕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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