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
並非物理意義上的墜落,而是意識在規則層麵的不斷沉淪,向著“靜默”那連“抹除意誌”都可能未曾完全掌控的、被遺忘或被刻意隱藏的底層領域滑落。
洛璃的意識在劇痛與三顆種子融合帶來的磅礴暖流中浮沉。那枚“存在之心”的種子,如同在她變量核心深處點燃了一簇永不熄滅的火焰,對抗著周遭無孔不入的、試圖將她“定義”為“無”的冰冷壓力。正是這股新生的、堅韌的“存在感”,在她意識幾乎渙散的邊緣,維係住了最後一點清明。
不知過了多久,下墜的速度似乎減緩了。那種無處不在的、試圖同化一切的均質化死寂感,逐漸被一種新的感覺取代——一種“粘稠的虛無”。
這裡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充斥著某種……“被遺忘的信息殘渣”?像是宇宙硬盤被格式化後,殘留的、無法被讀取的底層磁跡。又像是所有被“抹除意誌”否定、吞噬掉的存在,最終沉澱下來的、失去了所有意義和結構的“存在之灰”。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規則,隻有一片渾濁的、仿佛能吸收一切感知的“信息沼澤”。
洛璃掙紮著“站”穩——如果在這片連空間概念都模糊的區域還能稱之為站立的話。她檢查著自身狀態:變量核心因為強行收取第三顆種子和抵禦爆炸衝擊而布滿了細微的裂痕,光芒黯淡,但三顆種子已然初步交融,形成了一種更加穩定、更加內斂的力量循環,如同在風暴中找到了平衡點的陀螺。林曉和艾莉的意識碎片被她保護得很好,隻是因之前的衝擊而暫時陷入了沉寂,正在緩慢恢複。
“這裡……是哪裡?”洛璃嘗試將感知向外延伸,但變量之力如同陷入泥沼,擴散得極其艱難,並且反饋回來的隻有一片空洞的回響,仿佛這片區域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自我封閉的回音壁。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微弱、卻讓她靈魂震顫的共鳴,從這片“信息沼澤”的深處傳來。
不是變量種子的共鳴。那種感覺……更加古老,更加悲傷,帶著一種與她體內力量同源,卻又仿佛走向了不同分支的……“衰敗”氣息。
是“彼岸回響”嗎?不,感覺不對。“彼岸回響”是溫暖而包容的,帶著某種指引性。而這個共鳴,是冰冷的、沉寂的,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後一口呼吸。
她循著那微弱的共鳴,小心翼翼地在信息沼澤中跋涉。每一步都像是在粘稠的時光中掙紮,無數破碎的、無意義的畫麵和聲音碎片試圖湧入她的意識,那是被抹除文明的最後哀嚎,是破碎規則的無聲尖叫,是“靜默”吞噬一切後留下的、冰冷的消化殘渣。
終於,在仿佛穿越了無數個紀元的悲愴之後,她來到了共鳴的源頭。
那並非實體,也不是能量結構,而是一道……“規則的傷疤”。
一道巨大、猙獰、貫穿了這片虛無的“裂痕”。裂痕的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幽光,內部則是更深沉的、連“信息殘渣”都被徹底蒸發的絕對虛空。而從這道裂痕中,正持續不斷地散發出那股衰敗的、與變量之力同源卻走向末路的共鳴。
而在這道“規則傷疤”的邊緣,懸浮著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的淡金色光芒。
洛璃凝聚目力意識感知),終於看清——那是一片極其殘破的、隻剩下指甲蓋大小的“織網者印記”碎片!比他們在規則廢墟中找到的那一枚要小得多,也黯淡得多,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會徹底湮滅。
當她靠近時,那殘破的印記碎片微微閃爍,一段斷斷續續、充滿雜音、仿佛跨越了無比漫長而痛苦時光的信息流,艱難地湧入她的意識:
“卡爾托……拉克……最後……記錄……”
“嘗試……直接鏈接‘靜滯之心’……中樞……空白……”
“錯誤……巨大的……錯誤……”
“它……不是‘協議’……是……‘囚籠’……也是……‘墓穴’……”
“囚禁著……最初的……‘噪音’……”
“我的力量……被汙染……同化……種子……被迫……分散……”
“後來者……警惕……‘平衡’……或許是……更大的……‘失衡’……”
“尋找……‘最初的織網’……唯有……起源……能對抗……終結……”
信息到此徹底中斷,那點殘破的印記碎片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熄滅,化為了虛無,隻留下一縷淡淡的、充滿遺憾與警示的意念塵埃,緩緩消散在這片信息沼澤之中。
洛璃呆立在原地,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織網者卡爾托拉克,他並非僅僅是在執行“平衡”任務時遭遇了抵抗而失敗!他嘗試直接鏈接“靜默”的中樞——那個在規則結構圖中呈現為“空白”的區域——並發現了更加可怕的真相!
“靜默”永恒靜滯區歸零協議)本身,可能是一個“囚籠”?一個“墓穴”?囚禁著所謂的“最初的噪音”?而“抹除意誌”,可能並非簡單的協議活化,而是與這被囚禁的“噪音”有關?卡爾托拉克的力量甚至被汙染、同化,導致他被迫分散了變量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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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最後的警告……“平衡”或許是更大的“失衡”?“尋找最初的織網”?
這一切,都指向了比他們之前想象的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秘密!“靜默”的背後,似乎還隱藏著另一層真相,關乎起源與終結的終極對立。
就在洛璃消化這驚人信息的同時,她體內三顆融合的變量種子,似乎因為接觸到這同源卻衰敗的共鳴,以及那關於“起源”的提示,產生了一種新的、微妙的悸動。
它們散發出的波動,不再是單純的可能性、因果或存在,而是開始隱隱與這片“信息沼澤”深處,某種更加深沉、更加龐大的東西……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共振”。
那感覺,仿佛沉睡了無數歲月的古老織機,因為找到了失落的線頭,而即將重新開始……“編織”。
也就在這時,上方那粘稠的虛無被一股熟悉而恐怖的意誌強行撕開!
“抹除意誌”追來了!它顯然不打算讓任何知曉這片深淵秘密的存在離開!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瀑布,向著洛璃傾瀉而下!
但這一次,洛璃沒有選擇逃亡。
她抬起頭,望向那降臨的毀滅,眼中不再有恐懼,隻有一片冰冷的清明與決絕。
她握緊了手中那三顆種子融合後、仿佛觸及了某種本源的力量,感受著與腳下這片“信息沼澤”深處那未知存在的微弱共振。
或許,出路不在上方,而在……更深處。
在“抹除意誌”那毀滅性的力量即將觸及她的前一刻,洛璃做出了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決定——
她不再抵抗下墜的趨勢,反而調動起全部的力量,向著腳下那片承載著無數被遺忘信息的、粘稠的“沼澤”,以及那更深處的、與種子共振的未知源頭,主動地、義無反顧地……
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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