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在深度治療艙中緩緩恢複，變量核心的裂痕在聯邦最尖端技術和她自身強大恢複力的作用下緩慢愈合。但比身體創傷更令她在意的，是意識中不斷回響的、來自那片“有序的混亂”的微弱低語，以及“虛空織機”那毫不留情的刪除指令。
艾莉對捕獲數據的初步解析結果，更是讓所有知情者感到震撼與迷茫。
那“有序的混亂”中蘊含的規則趨向性，其複雜與精妙程度，遠超當前織網和“虛空織機”所代表的兩種已知體係。它像是一種……“元規則”的碎片，一種用於定義“規則本身如何誕生與演化”的更高層邏輯的冰山一角。而它對變量之力表現出的那絲“適應性反饋”，則暗示著它可能並非與變量之力完全對立，而是處於一個更超越的層麵，能夠觀察、理解甚至可能……“整合”不同的規則體係。
“我們之前的認知可能需要再次修正，”艾莉在核心會議上展示著她的分析，“‘虛空織機’所代表的絕對秩序，可能並非宇宙的‘本源狀態’，而同樣是一種被‘製造’出來的、高度發達的規則體係。而這‘有序的混亂’中蘊含的‘元規則’，或許才是真正接近本源的東西。”
林曉試圖用他的方式理解：“就像……‘虛空織機’是一首被寫死的、無限循環的完美樂章，而我們當前的織網是樂手們即興發揮出的、充滿活力的爵士樂。而現在我們聽到的這絲低語……可能是‘作曲的原理’本身？”
這個比喻讓洛璃心中一動。如果“虛空織機”也是被“創作”出來的，那麼創作者是誰？目的又是什麼？那試圖刪除“元規則”碎片的指令，是織機本身的防禦機製，還是……來自“創作者”的清理程序？
“我們必須知道真相。”洛璃的聲音在恢複後依舊有些虛弱，但意誌卻如淬火的鋼鐵，“關於‘虛空織機’的起源，關於那‘元規則’的來曆。這關係到我們究竟在和什麼對抗，也關係到我們是否真的擁有……未來。”
她將目光再次投向“原初藍圖”。上一次，她探尋的是“初誕之光”與“織網者”創世的記憶。而這一次，她需要追溯得更遠，去觸碰“虛空織機”本身可能攜帶的、關於其造物主的信息。
這無疑更加危險。“虛空織機”的規則體係與當前織網存在根本性衝突，直接探查其核心信息，無異於將意識投入強酸。但洛璃相信，“原初藍圖”作為從上個紀元幸存下來的、與“虛空織機”有過直接接觸的遺物，其深處必然殘留著相關的線索，哪怕隻是碎片。
她再次進入了與藍圖的深度連接狀態。這一次，她沒有去尋找創世的輝煌，而是將意識沉向那些被毀滅與絕望填滿的、屬於上個紀元終結的記憶碎片深處，尋找著任何與“虛空織機”的“建造”或“啟動”相關的痕跡。
這是一次在死亡記憶中的潛泳。無數文明覆滅時的悲愴、規則崩塌時的虛無感，如同冰冷的暗流，不斷衝擊著她的意識。她緊守心神，變量之力化作最細微的探針，在信息的屍山血海中搜尋。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那無儘的絕望淹沒時，她終於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異常、與周圍毀滅氛圍格格不入的……“有序信息流”。
這信息流並非屬於上個紀元的任何文明，它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帶著一種非生命的、純粹工具性的質感。它像是一段……“日誌”？或者……“建造銘文”？
她凝聚全部心神，試圖解讀這絲微弱的信息流。
斷斷續續的、由無法理解的符號和抽象邏輯構成的片段湧入她的感知。她看不懂全部，但結合變量種子帶來的對規則本質的理解，她勉強能捕捉到一些關鍵“詞彙”的意象：
“項目編號：恒寂……”
“目的：規整混沌，定義終極現實……”
“工具：秩序織機‘虛空織機’的原始名稱？）……”
“製造商：織網者遺產管理委員會……”
“警告：檢測到‘可能性參數’溢出……啟動清理協議……”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切斷。
但僅僅是這些碎片，已經足夠在洛璃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虛空織機”果然是被製造出來的！它是一個被稱為“織網者遺產管理委員會”的實體或文明？）所啟動的、名為“恒寂”的項目的一部分！其目的是“規整混沌，定義終極現實”！而“可能性參數溢出”，很可能指的就是“初誕之光”所代表的變量之力的意外誕生，從而觸發了所謂的“清理協議”——也就是“邏輯之癌”和格式化波動！
他們一直對抗的，並非宇宙自然的法則，而是一個遠古高等文明或實體）留下的、失控的“遺產清理程序”！
而“織網者”卡爾托拉克……他的名號與這個“織網者遺產管理委員會”如此相似，是巧合？還是他本身就是那個古老委員會的成員，或者……是其中的“叛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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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的冰山浮出水麵，卻帶來了更多的謎團與更深的寒意。
如果“虛空織機”隻是一個“工具”，那麼製造並啟動它的“織網者遺產管理委員會”又是什麼樣的存在？他們現在在哪裡？他們是否知曉這個“恒寂”項目已經失控，並對一個建立在變量基礎上的新宇宙舉起了屠刀？
洛璃意識回歸，將她所解讀出的驚人信息分享給林曉和艾莉。控製中心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們麵對的……是一個遠古神靈留下的、自動運行的掃地機器人？”林曉試圖用玩笑緩解沉重的氣氛，但聲音裡沒有一絲笑意，“而這個機器人現在認為我們這些‘灰塵’需要被清理掉？”
“比喻雖然粗糙，但本質接近。”艾莉的運算核心似乎也因為這信息而過熱，“根據現有信息，‘織網者遺產管理委員會’的科技與認知層級遠超我們想象。他們能製造‘虛空織機’這樣的規則實體，其目的很可能是為了在多元宇宙或更高維度層麵維持某種他們定義的‘秩序’。”
“而卡爾托拉克，”洛璃接口道，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他可能發現了‘恒寂’項目的缺陷，或者不認同這種絕對的秩序，所以他選擇了背叛，利用項目產生的‘意外’變量種子），試圖建造一個不同的宇宙。‘初誕之光’可能就是他留下的火種，或者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串聯起來了，但拚圖依舊殘缺。
“織網者遺產管理委員會”是否還存在？
他們是否會親自介入？
“恒寂”項目是否有停止或重置的指令？
那“有序的混亂”中蘊含的“元規則”，又在這個宏大圖景中扮演著什麼角色？
“我們需要找到更多關於‘織網者遺產’的信息，”洛璃做出了決定，“尤其是關於這個‘委員會’和‘恒寂’項目的完整記錄。‘原初藍圖’中可能還有更多線索，但我們需要更安全、更深入的方法。”
她的目光投向那片依舊被隔離的“有序的混亂”。
“或許……我們剛剛庇護下來的那個‘意外’，那個正在學習變量之力的‘元規則’碎片，能幫助我們與‘虛空織機’或者‘織網者遺產’的信息層進行……某種意義上的‘對話’？”
與一個規則的“胚胎”合作，去對抗一個遠古神靈留下的自動武器？
這想法瘋狂而大膽，但似乎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可能觸及真相的途徑。
聯邦，這個誕生於叛逆的文明，即將踏上的，是一條追尋造物主秘密、並與造物主遺留的武器係統對抗的……不歸路。
而第一步，就是學會與混沌中的低語，進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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