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鬆了口氣,但心情依舊沉重。因為那些被抬走的遺體,很多都穿著同樣的軍裝。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搜索著。
很快,他看到了。
就在列車側翼不遠的地方,一群人圍在那裡,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幾個人正小心翼翼地,將一具遺體從一堆扭曲焦黑的金屬裝置旁抬下來,輕輕地放在一副臨時找來的門板上。
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那個瘦削卻挺拔的輪廓…
是周衛國。
即使隔著模糊的屏幕,李諾也能感覺到那種無聲的悲壯。
旁邊,頭上纏著滲血繃帶的王團長,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拳頭緊緊攥著,身體微微顫抖。
另一個屏幕裡,張建國正一瘸一拐地帶著民兵隊協助打掃戰場,他臉上混著黑灰和乾涸的血跡,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跳脫,多了沉痛的堅毅。
李諾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剛剛那點自怨自艾的委屈和絕望,突然變得無比可笑和渺小。
是啊,他回不去了,他很慘。
但這些人呢?
他們永遠留在了這裡,留在了這個黎明到來之前的黑夜裡。
他們甚至不知道什麼叫智能手機,沒見過電腦,沒吃過自熱火鍋,他們可能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吃飽飯,打完勝仗,回家種地過日子。
可他們為了保衛這個國家,保衛他這個來曆不明的家夥和這列奇怪的火車,毫不猶豫地把命填進去了。
跟他那點“回不去現代都市享福”的遺憾比起來,誰的代價更大?
一種火辣辣的羞愧感燒得他臉皮發燙。
他之前居然還想開門投降?簡直他媽的不是東西!
“係統,”李諾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卻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東西,“掃描一下…我們還剩多少物資?我是說,除了鎖在生活艙裡的之外,駕駛艙或者彆的能打開的地方,有沒有吃的喝的?哪怕一點也行。”密封),壓縮乾糧x3標準單兵口糧)。位於駕駛員座椅下方暗格。】【醫療箱初級):可用,內含基礎消毒用品、止血帶、止痛針劑少量)。】
“還好…餓不死了…”李諾鬆了口氣,費力地彎腰從座椅下摸出那瓶水和三塊巴掌大、硬得像磚頭一樣的壓縮乾糧。
他擰開瓶蓋,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水。清涼的液體劃過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慰藉。
然後他拿起一塊壓縮乾糧,看了看包裝——樸實無華,上麵寫著“09式單兵壓縮乾糧”。
09式…對他來說是老古董,對這個時代來說,怕是外星科技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力掰下一小塊,塞進嘴裡,費力地咀嚼起來。味道談不上好,但能提供實實在在的熱量。
一邊嚼著這梆硬的乾糧,他一邊看著屏幕上那些忙碌的身影,看著被抬走的周衛國,看著沉默的王團長,看著奔跑的張建國。
回不去,咋整?
還能咋整?
活下去唄。
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至少,不能辜負了那些為他死了的人。
他這條命,現在是撿來的,是彆人用命換來的。
那就不能浪費了。
他得想辦法,讓這0.7的能源,讓這列半殘的火車,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至少,先幫外麵那些打生打死的人,做點什麼。
比如…那台初級醫療箱裡的止痛針和消毒水,或許能幫到傷員?
比如…能不能想辦法,給這列快餓死的火車,搞點“吃的”?能源,到底是什麼?燒煤?充電?還是彆的什麼?
一個又一個問題開始取代絕望和茫然,占據他的大腦。
就在這時,駕駛艙的內置通訊器,突然響起了一個略顯猶豫但熟悉的聲音,帶著滋滋的電流雜音:
“喂…喂?李諾同誌?李諾同誌?你…你還好嗎?能聽見嗎?我是張建國…”
李諾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看向通訊屏幕,代表內部線路的一個指示燈微弱地閃爍著。
沉默了幾秒鐘,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按下了通話鍵,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嗯,聽見了。我還好,沒死。”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多謝了。”
車外,正拿著一個從敵人那裡繳獲的、同樣帶著雜音的步話機,緊張等待的張建國,聽到這個回應,先是一愣,隨即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
而駕駛室裡,李諾看著屏幕上那張年輕卻帶著疲憊和悲傷的臉,心裡某個地方,悄悄地鬆動了一下。
回不去,是定局了。
但前路,似乎也並非完全一片漆黑。
至少,他不是完全一個人。
他得想辦法,先從這個該死的駕駛室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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