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觀星台上,古老盟約的締結,如同在這萬古沉寂的深水中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蕩起的漣漪遠超表象。賽蓮娜女王的話語,那關於“撕裂星辰之災”、“冷寂之淵”、“秩序之矛”與最終決戰的沉重敘述,如同無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但與此同時,一種更加清晰、更加緊迫、也更加決絕的使命感,也隨之升起。前路雖險,目標已明。
“事不宜遲。”賽蓮娜女王收起權杖,身旁那藍色漩渦的影像也隨之緩緩平息,“汝等既已明了使命,便當速行。阿爾薇拉。”
“陛下。”娜迦衛隊長阿爾薇拉立刻上前,單膝虛跪。
“挑選四名最精銳的皇家衛士,由你親自率領,護送吾之盟友,經由‘幽瀾暗徑’,前往冰宮附近的安全水域。確保他們安全抵達,並監視外圍,若有異常,立即回報。”女王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遵命,陛下!”阿爾薇拉肅然領命,眼中閃爍著戰士的鋒芒。能被選中執行此等任務,既是榮耀,也是重擔。
“此外,”女王的目光轉向艾莉希雅,又掠過雷恩和莉娜,“汐族的歌者,在汝等出發前,吾將以‘潮汐之眼’的祝福,為汝等此行略作加持。雖無法直接賦予強大的攻擊力量,但可助汝等更好地適應水域環境,增強對水係、冰係能量的親和與掌控,並提供一層臨時的、針對‘冷寂’與黑暗侵蝕的淨化護佑。持續時間有限,但應足以支撐汝等返回冰宮,並完成初步激活。”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冰宮位於嚎風峽灣側翼,周圍環境複雜,冰水交錯。有了娜迦的潮汐祝福,他們行動將更加自如,對抗冰宮內部可能殘留的黑暗侵蝕和“不眠的冰眼”可能施加的影響,也將多一分把握。
“感謝陛下厚賜!”雷恩等人齊聲致謝。
女王不再多言,她高舉手中的水晶權杖,口中開始吟唱一種比之前戈爾薩滿更加古老、更加恢宏、仿佛與整個海洋共鳴的咒文。權杖頂端那顆奇異寶珠光芒大放,與聖殿深處那巨大的“潮汐之眼”主漩渦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主漩渦的旋轉驟然加速,一股精純、浩瀚、帶著海洋無儘生機與淨化之力的藍色光流,如同倒懸的瀑布,自漩渦中心傾瀉而下,穿過聖殿的穹頂與結構,精準地投射到觀星台的這個副眼漩渦之中。
副眼漩渦的光芒瞬間變得熾烈,將整個觀星台映照得一片蔚藍。女王將權杖對準雷恩、莉娜、星塵、艾莉希雅四人塔隆、巨石、索菲亞、哈拉、戈爾留在岸上營地,無法接受水下直接祝福,但女王表示會通過阿爾薇拉帶去具有類似效果的祝福藥劑和護符)。
“放鬆心神,接納潮汐的饋贈。”女王的聲音直接在四人意識中響起。
四人依言放鬆。隻見那藍色光流如同擁有生命的活水,分成四股,分彆將四人包裹。光流並非冰冷,反而帶著溫潤的暖意,緩緩滲入他們的皮膚、肌肉、骨骼,乃至靈魂深處。
雷恩感覺體內那枚“淨化之種”歡快地律動起來,與湧入的潮汐之力產生奇妙的共鳴,仿佛乾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潤。他對水元素的感知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聽”到水流中蘊含的細微信息與韻律。一股清涼而堅韌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流轉,不僅驅散了連日征戰積累的暗傷和疲憊,更在體表形成一層極其淡薄、卻異常柔韌的蔚藍色光膜,仿佛一件無形的貼身水甲。他感覺自己在水中的滯澀感幾乎完全消失,行動意念一動,水流便自然推動、輔助,如同與生俱來的本能。更重要的是,眉心處傳來一絲清涼的警覺,仿佛多了一隻能夠感知水中惡意與能量異常流動的“眼睛”。
莉娜的感受更加深刻。潮汐之力與她本身的冰係魔力和“潮汐之淚”項鏈產生了劇烈的共鳴!湧入的力量並未乾擾她自身魔力的精純與特性,反而如同最完美的催化劑和增幅器,讓她對“水”與“冰”之間轉換、共生的理解,瞬間拔高到了一個新的層次。她感到自己手中的“永寂低語”也在微微震顫,法杖頂端那深藍寶石內部飄舞的雪花,仿佛融入了潮汐的律動,變得更加靈動、富有生機。她甚至無需特意操控,就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圍上百米範圍內每一滴水的溫度、流速、能量蘊含,仿佛化身為這片水域本身的一部分。那層蔚藍光膜在她身上格外明顯,幾乎與她的冰藍長發和眼眸融為一體,使得她本就清冷的氣質,更添了一份深海般的靜謐與威嚴。
星塵胸前的“潮汐星核”更是如同久旱逢甘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蔚藍光芒,與女王的祝福光流水乳交融。星塵感覺自己的精神力仿佛被無限延伸、淨化,對能量流動的觀測精度和範圍暴增數倍,腦海中那些關於能量、空間、符文的複雜計算,也變得異常清晰迅捷。他甚至能隱約感知到“潮汐之眼”主漩渦那龐大能量循環的些許脈絡。體表的蔚藍光膜讓他感覺自己幾乎與周圍的水流不分彼此,水壓和阻力對他而言已近乎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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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希雅的變化最為直觀。潮汐之力湧入的瞬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卻充滿愉悅的歎息。那空靈的嗓音仿佛與祝福的光流產生了奇妙的諧振,回蕩在觀星台上。她墨綠色的長發無風自動,隱隱泛起與娜迦女王相似的珍珠光澤。胸前的貝殼項鏈光芒流轉,手中的豎琴也自動發出清越的鳴響。她感覺自己的汐族血脈在歡呼,在蘇醒!以往需要刻意凝聚精神才能施展的淨化歌聲與祝福之力,此刻仿佛變成了呼吸般自然。那蔚藍光膜在她身上,更像是一件量身定做的、由水流與星光編織的華美紗衣,襯托得她如同真正的水中仙子。她甚至能“聽”懂那些在聖殿中漂浮的水精靈無聲的“歌唱”,能與它們進行簡單的情感交流。
祝福的過程持續了大約一刻鐘。當藍色光流緩緩收回副眼漩渦,女王手中的權杖光芒收斂時,雷恩四人已然煥然一新。他們不僅疲憊儘去,傷勢痊愈大半,周身更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流轉不息的蔚藍光暈,那是潮汐祝福的顯化,也是他們與這片水域深度連接的標誌。
“祝福之力可持續約十二個時辰。”女王的聲音略顯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明亮,“在此期間,汝等在水域及冰水交彙處的行動將獲得極大便利,對水係、冰係法術的抗性與掌控增強,並能一定程度上抵禦‘冷寂’侵蝕與黑暗低語。善用此力。”
“定不辜負陛下厚望!”雷恩感受著體內充盈的力量和全新的感知,信心大增。
“阿爾薇拉,準備出發。”女王最後吩咐。
“是!”
很快,阿爾薇拉帶著四名精心挑選的皇家衛士返回。這四名衛士,正是之前守衛聖殿入口那十六人中的四位,氣息沉穩如山,眼神銳利如刀,顯然是最頂尖的好手。他們與阿爾薇拉一樣,換上了更適合長途潛行和戰鬥的、兼具靈活與防禦的深藍色鱗甲,手中的重型戰戟在幽光下寒芒閃爍。
“隨我來。”阿爾薇拉對雷恩等人點頭示意,然後蛇尾一擺,率先向著觀星台側方一條隱蔽的、被發光水草半遮掩的通道遊去。那是一條通往聖殿外部、被稱為“幽瀾暗徑”的隱秘水道。
眾人緊隨其後。離開觀星台,穿過幾條曲折的回廊和戒備森嚴的哨卡,他們從聖殿側麵一個不起眼的、被強大幻術和魔法遮掩的出口,悄然進入了嚎風峽灣外圍那冰冷、黑暗、充滿未知的深水之中。
與聖殿內部寧靜祥和、能量充沛的環境截然不同,外部的水域恢複了它原本的險惡麵貌。水溫極低,水壓沉重,光線昏暗,隻有零星發光的深海生物提供微弱照明。水流方向混亂,時常有突如其來的暗流和漩渦。水中的能量也駁雜不純,彌漫著淡淡的黑暗侵蝕氣息和冰原特有的極致寒意。
然而,此刻的雷恩四人,在潮汐祝福的加持下,對這樣的環境卻感到一種奇異的“適應”。水流不再是阻礙,反而成了他們移動的助力,意念微動,便能如遊魚般輕鬆轉向、加速。水壓和寒意被體表那層蔚藍光膜大大削弱。那些混亂的能量流和黑暗氣息,在靠近他們時,也會被光膜自然淨化、驅散一部分,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輕易侵蝕他們的身體和精神。
阿爾薇拉和四名皇家衛士更是如魚得水。她們是深海的寵兒,在黑暗的水域中行動迅捷無聲,對水流的感知和利用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阿爾薇拉在前方引路,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聲納,不斷掃描著前方水域,避開那些能量異常點、隱藏的水下冰隙、以及可能潛伏的掠食者。四名衛士則兩人在前,兩人殿後,將雷恩等人護在中間,組成了一個嚴密的水下防禦陣型。
“幽瀾暗徑”確實隱秘,它並非一條筆直的水道,而是由一係列天然的地下河、冰層下的裂縫、以及古老的人工開鑿或許是娜迦先祖所為)的隧道連接而成,錯綜複雜,如同迷宮。許多路段極其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周圍是犬牙交錯的冰岩和尖銳的鐘乳石。有些路段則異常開闊,連接著巨大的水下洞穴,洞穴中棲息著一些奇異的、散發著微光的深海生物,對這支隊伍投來好奇或警惕的目光,但懾於皇家衛士散發出的威嚴氣息,不敢靠近。
行進中,阿爾薇拉會不時通過精神鏈接,向雷恩傳遞簡短的警示或信息。“前方有急流,固定身形。”“左側冰壁有薄弱點,避開。”“下方三百米,有大型冰原巨蟹巢穴,繞行。”
有了這樣經驗豐富、實力強大的向導和護衛,他們的行進速度快得驚人,而且安全係數極高。途中隻遭遇了兩次小規模的襲擾。一次是幾隻被黑暗氣息侵染、變得狂躁的巨大盲鰻,試圖從側翼偷襲,被殿後的兩名皇家衛士瞬間用戰戟絞殺。另一次是誤入一片充滿致幻孢子的水藻林,阿爾薇拉提前預警,莉娜施展了一個小範圍的“靜滯寒流”,將孢子凍結、清理,眾人快速通過。
大約在水下潛行了兩個多時辰感覺上比陸地上行走快得多),阿爾薇拉突然示意隊伍停下。他們此刻位於一條寬闊的、水流相對平緩的地下河河道中,前方不遠處,河道的頂部出現了明顯的、不自然的冰藍色微光——是外界的光線透過冰層和水麵照射下來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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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接近冰宮下方的外圍水域。”阿爾薇拉的精神傳訊在眾人腦中響起,“上方約五十米,就是冰層,再向上,是冰宮所在崖壁下方的深潭區域。那條通往冰宮‘觀星台’附近水域的隱秘冰隙出口,就在左前方那片發光水草叢後麵。出口很窄,且被冰淩封堵,需要清理。出了冰隙,就是相對開放的水域,但也意味著可能暴露在‘不眠的冰眼’的間接感知下。我們會在此處建立臨時警戒點,監控外圍。你們進入冰隙後,自行開辟道路,返回冰宮。記住,祝福之力剩餘時間不多,務必抓緊。”
雷恩抬頭望去,果然看到左前方那片茂密的、散發著淡綠磷光的水草叢後,冰壁似乎有一道向內凹陷的裂縫。裂縫入口處,堆積著許多新生的、尖銳的冰淩,將入口堵塞了大半。
“明白。感謝阿爾薇拉隊長一路護送。”雷恩鄭重道謝,“我們這就前往。請代我們再次感謝女王陛下。待我們激活冰宮防禦,穩定核心,便會發出信號。”
阿爾薇拉點點頭,沒有再多言,隻是示意四名皇家衛士分散開來,占據河道幾個關鍵位置,開始布置警戒和隱蔽法陣。她們的動作熟練而迅捷,很快,這片區域的水流和能量波動就變得更加隱蔽、難以探測。
雷恩對莉娜、星塵、艾莉希雅示意,四人迅速遊向那道冰隙入口。
靠近之後,發現堵塞的冰淩比遠看更加厚重、堅硬。這些冰淩並非自然凝結,內部隱隱有細微的暗紅色紋路,顯然受到了黑暗氣息的輕微汙染,使得其結構更加頑固。
“我來。”莉娜上前,舉起“永寂低語”。她沒有使用蠻力轟擊,那會引發巨大的動靜。她將法杖輕輕抵在冰淩最密集處,冰藍色的眼眸中光華流轉。她調動著體內與祝福之力完美融合的冰係魔力,同時通過“永寂低語”與周圍的水元素、冰元素進行著精微至極的溝通、引導。
奇妙的一幕發生了。以法杖接觸點為中心,那些堅硬頑固的冰淩,開始從內部發出細微的、悅耳的“哢哢”聲。它們的結構正在被莉娜的魔力悄然改變、重構。冰淩內部的暗紅紋路如同遇到烈日的寒霜,迅速消融。冰淩本身並未融化,而是變得更加“酥脆”、更具“方向性”。
幾息之後,莉娜收回法杖,對雷恩點點頭。
雷恩會意,上前一步,沒有用劍,隻是將包裹著罡氣和潮汐祝福之力的手掌,輕輕按在冰淩上,然後緩緩向前一推。
“嘩啦……”
一陣輕微卻密集的碎裂聲。那些被改變了結構的冰淩,如同堆積的積木被抽掉了關鍵一塊,瞬間向內塌陷、碎裂,化成無數細小的、失去活性的冰晶顆粒,被水流衝散,露出了後麵黑黢黢的、僅容一人通過的冰隙入口。整個過程安靜、高效,幾乎沒有引發明顯的能量波動和水流擾動。
四人魚貫而入。冰隙內部狹窄曲折,向上傾斜,濕滑無比。但在潮汐祝福的加持下,他們的行動依舊敏捷。星塵的探測器指引著方向,避開岔路和死胡同。大約向上攀爬了數十米,前方終於出現了自然的天光和水麵晃動的光影——到出口了。
出口同樣被薄冰和積雪半掩。雷恩小心地破開一個缺口,率先探出頭去。
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雪沫撲麵而來。眼前是一個不大的、被陡峭冰壁環繞的半封閉深潭,潭水幽暗,正是他們之前從冰宮“觀星台”離開時,下方連接的那片水域!抬頭望去,可以看到高處那座突出的“觀星台”輪廓,以及更上方被風雪籠罩的冰崖。他們回來了!回到了冰宮附近!
“快上來!”雷恩低聲道,率先躍出水麵,落在潭邊堅實的冰麵上。莉娜、星塵、艾莉希雅緊隨其後。四人都還保持著潮汐祝福的蔚藍光暈,在躍出水麵的瞬間,那光暈迅速內斂,化作一層更淡的、幾乎看不見的能量薄膜依附在體表,但那種與水元素的深度親和與對寒冷的強大抵抗力依舊存在。
潭水冰冷刺骨,但對他們影響不大。環顧四周,環境與他們離開時變化不大,隻是風雪似乎更猛烈了一些,天色也更加陰沉。冰宮所在的崖壁靜默地矗立著,散發著古老而悲傷的氣息,但隱約能感覺到,那股曾經被“侵蝕之眼”盤踞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威壓,已經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仿佛陷入沉睡的寧靜,以及一絲絲新生的、微弱的、源自冰宮本源的純淨寒意——那是雷恩之前激活“淨化之種”穩定環境帶來的效果,雖然範圍有限,但確實存在。
“直接去王座大廳嗎?”莉娜問道,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冰宮內部能量流動的變化。黑暗侵蝕的力量雖然被驅逐了大半,但並未根除,許多地方的能量循環依舊滯澀、混亂。冰宮本身,仿佛一個重傷沉睡的巨人,需要關鍵的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