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續。書接上一章回。
咣當咣當!馬蹄子跟打鼓一樣,那匹血馬嘿大,背上的鞍座像個大盤盤,一哈兒就兜了百把號人。四隻鐵蹄踩在龍鱗穀的石頭上,火花子亂濺,把那些青銅守墓人嚇得一身冷光閃。
馬飛飛一夥人趴到馬背上,腦殼都不敢抬,隻敢斜到眼角角掃一下——那些守墓人眼睛窩窩裡頭是綠瑩瑩的鬼火,跟千年老冰一樣黏在他們後頭,甩都甩不脫。
剛踩過第三尊守墓人,就出拐了!青銅腦殼殼上的雲紋突然活過來了,跟蜘蛛網一樣爬來爬去,像好多半睜起的眼睛,陰絲絲地盯到他們背背。
風一下子刹割了。
悶得人心慌,空氣都能掐出水。馬飛飛懷頭的玉片片開始作怪,先是冰坨子一樣冷,下一秒又像埋在泥巴頭千年的心臟,咚咚咚地跳,等人把它喚醒。
童女趴到馬背上,聲音小得跟蚊子兒一樣:“它在‘看’……不是用眼睛,是用意念。整個秦嶺,都是它的眼珠子。”
峀瘦佬的雞爪爪在鞍子前頭飛快地掐算,指甲縫縫頭滲出血珠珠,滴到龍鱗岩上頭,一哈兒就被吸乾了,連印印都沒得。他一下子吼起:“拐了!前麵崖縫縫,莫走正道!龍脈在扯謊,是坑!”
話還沒落音,前頭的山道“轟”一聲垮塌!
地麵像活了一樣翻過來,龍鱗岩裂開一哈兒黑黢黢的深坑,裡頭“嗖嗖嗖”衝出三根水桶粗的青銅鏈子,渾身倒刺刺,像遠古大蟒蛇,劈頭蓋臉就朝血馬卷過來!
“起!”馬飛飛悶到一吼。
血馬一聲長嘶,前蹄懸空,眼看就要掉下去,馬飛飛懷頭的玉片片突然亮出一道金線,從馬蹄子一路畫到半空中,硬是踩出一步光梯子。他腳尖一點,眾人跟他一起飛過去,穩起落在對麵。
落地一哈兒,眾人腦殼都震昏了。回頭一看,那幾根青銅鏈子慢吞吞地縮回地底,鏈尖尖上還吊到三顆青銅腦殼,眼窩窩空洞洞,嘴巴張起,像在無聲地吼。
“龍首鎖……”峀瘦佬臉白得像紙,“這是鎮門的三重封印之一,它自家動了!”
“動了?那還跑個鏟鏟!扯呼!”冚家鏟聲音都打顫顫。
“扯不脫。”馬飛飛冷冰冰一指天,“看天上。”
眾人抬頭一看,心頭一涼:原先被樹林子遮到的天,現在變成青灰色的銅鍋蓋,紋絲不動,上頭那些紋路跟山體的龍鱗一模一樣。
整個秦嶺,連到天上,都在被啥子力量慢慢“焊死”,變成一座活的青銅墳包包。
“它不是要醒。”馬飛飛慢慢抽出白刃,刀身的裂縫裡透出血絲絲的光,“它是要重啟。”
重啟的不是哪個怪物,是比“醒”還嚇人的東西——
是規矩,是秩序,是風裡頭斷斷續續的鬼聲音:“秦律死球了……該重新簽合同了。”
——地底·青銅門裡頭——
這裡沒得光,沒得時間,隻有一哈兒看不到邊的空間,像液態青銅凝起的鏡子地,上頭下頭四周都滑得跟玻璃一樣,倒起到無數影子:穿盔甲的秦兵、穿黑衣服的方士、跪成龍形的虛影,還有一張張正在被抹掉的人臉。
中間,立起一道“門”。
說門都抬舉它了,其實就是一道頂天立地的青銅疤疤。門框是九重交錯的青銅大環,每一環都刻起古裡古怪的字,像龍像蛇,翻來覆去就一句:
“哪個敢逆龍脈,剝臉挖心,永鎮黃泉。”
門本身是活的,無數青銅渣渣在裂口口裡頭轉圈圈,像沙漏的沙——上頭落下來燒得通紅,下頭升起來又凝起,每一片渣渣上都刻起名字、誓願、合同,像在不停審判、焚毀、重簽。
門下頭,盤腿坐到一個人影。
它既不像神也不像人,全身是青銅和黑泥巴攪起的,像跪起的守墓人,雙手疊到膝蓋頭,手心托到一塊完整的玉片片——跟馬飛飛懷頭那塊殘片片一模一樣,上頭八條金線轉圈圈,刻著“燭陰司辰,一念開闔”。
它的腦殼低起,額頭中間慢慢裂開一條豎縫。
那是一隻青銅眼睛,眼珠珠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齒輪,每轉一圈,就有一道無形的“律令”蕩出來,震得整個空間嗡嗡響。
齒輪突然卡了一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