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邙山詭窟
洛陽的天暗得猝不及防，像被群鴉銜來的墨色潑灑而下。黑壓壓的鴉群在邙山上空盤旋，淒厲的啼鳴撕破晚霞，像是在為被驚擾的亡魂哭號，聽得人頭皮發緊。
沈魚把巾帕裹得嚴實，彎腰混在扛鋤頭的民夫裡。眼角餘光掃過山坳，新搭的日軍帳篷上印著“考古勘探”的字樣，帆布縫隙裡露著鑽探機和炸藥箱，那點偽裝誰都看得明白。
“昨兒夜裡又拖走三個。”前頭的老漢邊咳嗽邊甩著汗巾，“說是得病死的，可我瞧得真切，他們脖梗子上都帶著黑手印哩——那印子邊緣泛著青，倒像極了前幾年在山裡頭撞見的‘吊客煞’印子。”
沈魚心裡一沉，攥緊了手裡的竹籃。籃底的青銅羅盤悄悄發燙，盤麵刻著的北鬥七星紋隱隱發亮——馬飛飛該已扮成貨郎摸到北魏宣武帝陵附近接應了。情報裡說得清楚，日軍在這兒尋到了第三塊骨石的蹤跡，可沒人知道，傳遞情報的密信末尾，還沾著一點隻有內行人能認出的“九菊派”朱砂符灰。
“花姑娘，抬頭。”冷不丁一根槍管挑起沈魚的下巴，日軍哨兵眯著眼打量她，“細皮嫩肉的，哪像挖土的？”
“老總，俺是來給俺男人送飯的……”沈魚剛開口用豫西口音回話，籃子裡的羅盤突然劇烈震動！遠處陵闕方向傳來悶響，地麵跟著顫了顫，群鴉驚得四散飛逃，黑沉沉一片把太陽都遮了大半，唯有一道黑氣順著鴉群飛散的軌跡，悄悄纏上了沈魚的發梢。
“爆破組成了！”哨兵興衝衝地往那邊跑。沈魚趁機鑽進酸棗叢，剛躲穩就撞見馬飛飛正掀翻貨擔，夾層裡的桃木劍、黑驢蹄子露了出來。“鬼子用氰酸氣殺了守陵村七成的人，”他眼底通紅，指節攥得發白，“更邪門的是，村裡的祠堂神位全被撬走了，那些神位底下，都刻著和骨石上一樣的琥珀紋！”
淒厲的警報突然響徹山穀，探照燈齊刷刷照向宣武帝陵——漢白玉墓門被炸開個豁口，黑霧跟活物似的湧出來，沾到的日本工兵瞬間皮肉潰爛，慘叫著化成了白骨。更詭異的是，那些白骨竟在黑霧中微微顫動，像是要重新拚湊起來。
“蠢貨，把陵裡的屍蘚菌群驚動了。”馬飛飛拽起沈魚就往反方向跑，“周師叔在備退路，可方才傳信說……他在退路附近，瞧見了軍統的聯絡暗號，卻沒見著接頭的人！”
話音未落，腳下地麵突然塌陷！兩人直直墜進黑暗的盜洞。滾落時，沈魚腕間的趕屍鈴叮當作響，幽綠磷火從洞壁接連燃起，照出壁上駭人的景象：無數明代鎮墓俑被鐵鏈吊著，陶土上滲著新鮮的血珠，而俑的胸口，竟都嵌著一小塊碎裂的、泛著黑氣的骨石殘片。
“這不是北魏陵，是連環疑塚！”馬飛飛的羅盤指針瘋轉，盤麵北鬥紋突然暗了一道，“鬼子炸的是假門，真陵入口在——”他猛地踹向洞壁一塊刻符磚石，整麵牆“轟隆”翻了過去，牆後竟藏著半張殘破的黃符，符上“九菊”二字被血漬暈染，卻能看清是剛畫不久的痕跡。
牆後是個巨大的地下溶洞。千具鐵甲屍骸擺著作戰陣型立著，中央高台上放著枚琥珀色骨石，被血色蛛網狀的菌絲纏得嚴實。九菊一派的風水師淺野站在台下，正把黑符往屍骸額頭上貼，而他身邊，還站著個戴著鬥笠的人影，手裡攥著的，竟是軍統特製的暗號令牌。
“恭候多時了。”淺野轉過身笑，手裡的骷髏念珠泛著腥氣，“要不是諸位引路，我也找不到這處龍脈眼穴——哦對了，還得多謝貴方那位‘高層’，把骨石喚醒的血契之法，說得明明白白。”他忽然搖起攝魂鈴，鐵甲屍骸的眼窩齊刷刷亮起紅光，那戴鬥笠的人影則悄悄退到溶洞角落，抬手按向牆壁某處暗紋。
馬飛飛甩出月亮銀勾布下光罩擋屍群，沈魚直奔骨石而去。指尖剛碰到琥珀，菌絲突然暴長刺入她手腕，劇痛中無數記憶碎片湧進腦海——不僅有骨石為邙山龍脈所化、日軍妄圖造戰爭機器的畫麵，還有一段模糊的影像：戴著軍統徽章的人，正和淺野交換著一卷畫著星圖的帛書，帛書上除了昭陵的標記，還畫著驪山始皇陵深處的一道“龍隕裂隙”。
“魚娘，咬破舌尖！”馬飛飛擲來染血桃木釘，“用純陽血破毒菌！”沈魚狠下心咬舌，血滴落在菌絲上，那東西嘶嘶作響著往後縮。可溶洞角落的鬥笠人影突然抬手，一枚飛鏢射向沈魚後心，周師叔及時甩出朱砂繩纏住飛鏢，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屍群圍了個嚴實。
淺野見狀猛搖攝魂鈴，屍群攻勢更猛，馬飛飛的光罩已裂了縫。危急關頭，馬飛飛肩頭中了淺野甩出的淬毒苦無，黑血噴濺在骨石上——龍脈竟吸了毒血，反湧出金芒，菌絲瞬間枯焦脫落，而骨石表麵，突然浮現出幾行細密的篆文，翻譯過來竟是：“七星聚，龍脈醒，三石合，裂隙開，非祭龍，乃放煞”。
“原來……他們要的不是喚醒龍脈，是借骨石打開龍隕裂隙，放出裡頭的煞神！”沈魚恍然，割破手掌按在骨石上。琥珀驟然亮得像太陽，鐵甲屍骸紛紛跪倒，洞壁浮現的星圖上，除了昭陵的坐標，還多了個閃爍的紅點，正朝著昭陵的方向移動——那是戴鬥笠人影的位置，他竟趁著混亂，摸走了一塊嵌在屍骸胸口的骨石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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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野暴怒著要搶骨石，周師叔拿銅鑼狠狠扣在他頭上。趁他暈著，三人衝回盜洞，可洞口已被日軍坦克圍得嚴實。淺野掙紮著爬起來狂笑：“諸位可知今日是啥日子？七月十五鬼門開，正好拿你們的血，給裂隙裡的煞神鋪路……”
坦克炮口剛轉過來，沈魚突然把骨石擲向空中。龍脈金光與月光交彙的瞬間，千百鐵甲屍骸破土而出，像遠古軍團般撲向日軍！三人趁機跳進暗河，沈魚最後望了眼，淺野被屍潮吞沒，可那戴鬥笠人影早已沒了蹤跡，唯有他掉落的一枚軍統徽章，在血霧裡泛著冷光。
暗河儘頭竟是黃河灘塗。馬飛飛毒發昏迷前，塞給沈魚一張染血紙條：“昭陵……內鬼是‘七星’代號……”紙條背麵，還畫著半個和骨石上一樣的“龍隕裂隙”圖案。
沈魚展開紙條，攥緊了懷中發燙的骨石。骨石映出的驪山始皇陵坐標旁，正緩緩浮現出一行小字：“裂隙開時，需以三石為鑰，缺一不可”。而遠處的邙山方向，幾縷黑氣正順著黃河水流，朝著昭陵的方向漂去——那是淺野碎裂的骷髏念珠所化，每一縷黑氣裡，都藏著一枚微型的九菊符印。
這事兒遠沒到頭，昭陵的內鬼、失蹤的骨石殘片、驪山的龍隕裂隙，還有那些順著水流漂去的黑氣……往後的路，可比邙山的詭窟，難走多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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