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大得離譜，像塊灰撲撲的破布，“唰”一下就把木瓜達爾島裹得嚴嚴實實。這霧邪乎得很，鑽衣服、滲骨頭，把人渾身都打濕完了，更要命的是，還把每個人的神經繃得緊緊的，稍微有點響動，心都要跳出來。
馬飛飛傳的消息，就像顆毒苗苗，在知情人心頭悄悄發了芽。訓練照樣搞，還比以前狠了不止一點。冚家鏟把武裝越野的距離直接翻了倍，師雲天對練的時候下手也更黑。那個戴啤酒瓶底眼鏡的，乾脆把偵察反偵察訓練挪到了晚上霧最濃的時候。
“兩個人一組，在島上躲貓貓，天亮前必須回這兒。要是遭教官抓到，或者被同組‘敵人’乾掉——記住，這隻是模擬哈——明天訓練量就加倍。”啤酒瓶底眼鏡宣布規則時，鏡片在汽燈下閃著冷光，“給老子記到，霧裡頭不隻有自己人。”
這話一落，所有人後頸都涼颼颼的。
刀疤臉和泥鰍分在一組，泥鰍有點慌，扯著刀疤臉問：“疤哥，霧這麼大，要是鬼子真摸上來了啷個辦哦？”
刀疤臉啐了一口，罵道：“怕個錘子！真來了，老子正憋到火沒處撒！”可他攥緊的拳頭，還有時不時警惕掃四周的眼神，早把心裡的不安露得一乾二淨。
各組抽完簽決定“獵殺”順序，一個個都鑽進了濃霧裡。這下子，整個島像遭吞了樣，隻剩海浪拍岸的嗚咽聲，還有遠處偶爾傳來、根本辨不清的響動。
啤酒瓶底眼鏡也鑽進了霧裡，跟一滴水融大海似的。他有自己的目標，才不得管那些菜鳥，他要切驗證一個猜想。
按補給船殘骸的位置和洋流算，那些襲擊者最可能藏的地方，離訓練區其實不遠。要是真的是山本的殘部，他們說不定早跟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樣，借著霧氣悄悄圍過來，偷看這支由昔日同夥組成的“新軍”。
他在一處隱蔽的礁石縫裡蹲下，調整呼吸，跟潮濕的岩石幾乎貼成了一塊。時間慢慢過，霧越來越濃，能見度連五米都不到。
突然，他耳朵微微一動。
這不是學員們笨手笨腳的踩水聲、喘氣聲，是種更輕、更小心的劃水聲，幾乎被海浪蓋完了，從東南方向傳過來的。
他緩緩拔出匕首，把身子壓得更低。
幾條黑影借著霧氣和夜色，悄無聲息從淺灘蹚水上岸。動作熟得很，配合也默契，一上岸就分散警戒，占了有利位置。這是典型的滲透戰術，又帶著股海盜特有的野蠻利落。
不是鬼子，是同行。
啤酒瓶底眼鏡數了下，一共六個人。帶頭的個子不高，脖子上纏了條顯眼的紅布。他們低聲說了幾句，方言口音重得很，但他還是聽清了幾個詞：“……營地……”“……刀疤……”“……裡應外合……”
果然來了，目標是策反，要麼就是搞混亂。
他跟壁虎樣悄無聲息從礁石上滑下來，開始跟到後麵。必須在他們碰到學員前把事情解決了。
與此同時，訓練場上也不太平。
鐵牛和他搭檔穿灌木叢時，突然撞見另一組人。黑黢黢的，對方反應快得很，低吼一聲就撲了過來。鐵牛下意識側身，用下午剛學的卸力技巧格開對方手臂，同時腳下使絆子——這可是他當海盜的老本行。
對方悶哼一聲摔在地上，鐵牛撲上去，用學了一半的鎖技想製服他，兩個人在泥地裡滾來滾去扭打，喘著粗氣，都打出真火了。
“龜兒子！來真的啊？！”被壓在下麵的人罵罵咧咧。
鐵牛一愣，這聲音好熟。好像是同期的，外號叫“禿鷲”。
“禿鷲？是你嗦？”
“廢話！不然還能是鬼子？！”禿鷲罵著，也不掙紮了。
兩個人喘著粗氣爬起來，都有點尷尬，又有點莫名的興奮。剛才那幾下，雖說狼狽，但好像還真有點用。
另一邊，刀疤臉和泥鰍運氣就差了，撞上了師雲天。
師教官跟霧裡的夜貓子樣，沒點征兆就從樹上倒掛下來，差點跟泥鰍臉貼臉。
泥鰍嚇得怪叫一聲，一屁股坐進泥水裡。
刀疤臉反應快，幾乎同時往後猛跳，順手從地上抓起根粗樹枝橫在胸前，動作居然還像那麼回事，有點防守的樣子。
師雲天輕飄飄落地，咧嘴一笑：“反應還不算慢，就是架勢太醜了。”他也沒追，晃了晃手裡的哨子，“你倆，‘死’了，明天負重加十公斤。”
刀疤臉懊惱地把樹枝扔了，不過沒像以前那樣罵娘。
師雲天湊過來兩步，壓低聲音問：“剛才聽到啥子響動沒？東南邊的。”
刀疤臉神色一凜，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除了海浪和那幫龜兒子瞎折騰，沒彆的。”
師雲天點點頭，沒多說，身影一晃又消失在霧裡。
刀疤臉拉起泥鰍，臉色凝重起來：“看來……今晚真的有‘客人’要來了。”
最濃的夜霧裡，啤酒瓶底眼鏡已經貼到了那個纏紅布的頭目身後。
另外五個海盜散在周圍警戒，距離不遠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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