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紫蝴蝶周力為的秘密
那幾年重慶的天,就沒敞亮過幾天,空氣裡都繃著股子緊勁兒,藏著些說不透的事兒。周力為瞅著跟江邊洗衣裳的婆姨沒啥兩樣,可身上總飄著股不一般的勁兒,她的故事,就跟吊腳樓裡的影子似的,忽明忽暗摸不準。
周力為,軍統裡喊她“紫蝴蝶”,早先跟在閻王良身邊做事。閻王良代號“閻王”,在軍統裡是出了名的狠角兒,下手從不拖泥帶水,鬼子漢奸見了他,腿肚子都打顫。周力為就像他的影子,悄沒聲地跟在旁邊,啥棘手的活兒都能扛。腦子轉得快,心又穩,不管是扒情報還是暗地裡行動,都是把好手。她跟閻王良之間的默契,沒法用話說,夜裡頭一起出生入死,為的就是保住這國家。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一個狂風暴雨的晚上,啥都變了。閻王良執行任務時,突然就沒影了,跟塊石頭扔江裡似的,就濺了點水花,再也找不著。周力為一下子沒了靠山,跟隻在黑夜裡飛迷了路的鳥,不曉得往哪兒落。
就在她最難的時候,人販子盯上了她。那些龜兒子跟聞著味兒的餓狼似的,把周力為綁了,三百塊大洋就賣到上弓灣,給了拉纖的師雲龍當老婆。師雲龍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天天在江邊拉纖扛麻袋,掙點碎銀子糊口。看著眼前這女人,長得周正,身上還有股不一樣的氣質,心裡滿是疑問,可也不敢多問。他曉得,自己就花了幾百塊大洋買了個老婆,彆的事,少打聽少惹麻煩。
周力為在師雲龍家,過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日子。天天下地乾活,照顧師雲龍和他爹媽,好像把以前的身份忘得乾乾淨淨。可她眼睛裡,總藏著點抹不去的愁緒,還有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她心裡清楚,不能就這麼算了,得找到閻王良,弄明白到底出了啥事兒。
日子一天天過,周力為在師雲龍家,慢慢也尋著點安穩。她開始教村裡的娃娃認字,給他們講外頭的世界,講那些打鬼子的英雄事兒。娃娃們聽得眼睛都亮了,周力為心裡頭,也好像又燃起了點希望。
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男人找上了上弓灣,自稱是軍統的,專門來找周力為。周力為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她知道,以前的日子,終究躲不過去。
那男人說,閻王良沒死,就是受了重傷,被鬼子抓了,現在死活不曉得。軍統要她回去,接著乾以前的活兒。周力為沉默了好一會兒,摸了摸自己鼓起來的肚子,跟那人說,她懷娃了,不走了,態度斬釘截鐵。她這一輩子,已經跟師雲龍綁在一起,師雲龍的命就是她的命。那人沒辦法,隻能走了。從這以後,“紫蝴蝶”沒了,就剩個在江邊過日子的周力為。
二、鐵翼驚雷
一)霧季的危機
1940年深秋,重慶被灰蒙蒙的霧裹得嚴嚴實實,嘉陵江麵上的霧散都散不去,像塊灰布把這滿是傷痕的山城蓋著。馬飛飛站在防空司令部頂樓的了望台上,軍大衣被江風吹得“嘩啦”響,手裡夾的煙在冷風裡忽明忽暗。
上弓灣鄉政府給周力為家送光榮牌來了,上麵刻著“精忠報國”四個大字。為啥?師家除了師雲天、師雲龍,還有師雲玄和馬飛飛兩口子,全是打鬼子的好樣的!師保長在周力為家門口敲鑼打鼓,炮仗放得劈裡啪啦響,熱鬨得很。
為了打下來鬼子的飛機,馬飛飛已經連著三天沒好好歇著了。
“馬指揮,頭一批情報到了!”副官小跑著遞過來一個封得嚴嚴實實的文件夾,上麵“絕密”兩個字刺眼得很。
馬飛飛接過文件夾,封麵上寫著“日軍航空隊近期動向分析”。他大步走回擺著地圖的辦公桌,把煙屁股摁在銅煙灰缸裡——那是師雲龍以前用的,底下還刻著個歪歪扭扭的“龍”字。
“霧季來得比往年早。”馬飛飛翻開文件,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是軍統青訓班出來的高材生,不光能帶兵打仗,分析情報、預判局勢也是一把好手。桌上攤開的重慶地形圖上,密密麻麻畫著紅叉叉——那是過去三個月鬼子轟炸機扔炸彈的地方。
辦公室門輕輕被推開,師雲玄端著熱茶走進來,“飛飛,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她把茶杯放在地圖邊,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那些嚇人的紅叉。
馬飛飛抬頭,看見妻子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的小火焰。小娃已經三歲多了,長著跟她爹一樣黑亮的眼睛,跟她娘一樣紅撲撲的臉蛋,這會兒正好奇地盯著桌上那些奇怪的符號。
“又在畫大鳥呀?”小火焰奶聲奶氣地問,小手指頭戳了戳地圖上的一個紅點。
師雲玄臉色微微一變,正要解釋,馬飛飛卻溫溫柔柔地攔住了:“對呀,火焰。我在畫那些想欺負我們的壞鳥。”他一把把小火焰抱到腿上,“還記得你爹爹不?就是那個用石頭打壞鳥的英雄!”
小火焰使勁點頭,黑葡萄似的眼睛裡滿是崇拜:“我爹力氣好大!石頭把壞鳥打得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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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雲玄眼眶有點紅。自從師雲龍在大隧道慘案裡沒了,小火焰就一直把爹爹扔石頭打鬼子飛機的事兒當英雄故事聽。可實際上,那場害死上萬人的災難,就是她爹喪命的原因——師雲龍在擠得要命的防空洞裡想護著彆人,最後被悶得不行,還被踩傷,沒救過來。這些日子,重慶的防控工作本來就緊張,哪敢再讓娃跟著揪心。
“馬指揮,防空研究所的陳博士來了。”副官在門外輕聲說。
馬飛飛整了整軍裝:“讓他進來。”轉頭對妻子柔聲說:“雲玄,你先帶火焰去歇會兒,以後,不要隨便帶娃到這裡。我這兒還有要緊事。”
等辦公室裡就剩他們三個人,陳博士——這位從德國回來的防空武器專家,立馬就說正事:“馬指揮,根據最新的測試數據,要是能把高射炮的射高再提兩百米,就能攔住鬼子的新型九七式重爆機了。”他推了推圓框眼鏡,鏡片上映著桌上煤油燈的光,“但得調整炮位的布局。”
馬飛飛用手指在重慶城區地圖上劃了道弧線:“我正想跟你們說這事兒。看最近三次空襲的路線,鬼子主力轟炸機群飛進來的高度一般在三千五到四千五米之間,可最新情報說……”他頓了頓,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標著“特急”的電報,“鬼子航空隊可能有了新的高度計,下次空襲說不定會試著在五千米以上扔炸彈。”
陳博士倒吸一口涼氣:“那都快到咱們現在高射炮能打中的最高高度了!”
“所以咱們得重新安排炮位。”馬飛飛眼睛裡透著堅定,“不能光等著挨打,得弄個立體的防空網。”他拿起鉛筆,在地圖上把幾個關鍵地方連起來,“牛角沱、珊瑚壩、海棠溪——這三個地方能形成交叉火力,再配上南岸的陣地,就能把主城區罩起來了。”
辦公室裡的煤油燈“劈啪”響著,照著三個人專注的臉。馬飛飛的手指在地圖上動著,好像在織一張看不見的網,要把山城從鬼子的轟炸裡護好。
二)夜戰的勝利
三天後的傍晚,馬飛飛站在南岸新修的高炮陣地上,看著遠處江麵上慢慢開過的運煤船。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剛澆好的水泥炮位基座上。
“馬指揮,您要的十六門博福斯高射炮都運到了!”副官指著江邊排得整整齊齊的大家夥,聲音裡滿是自豪,“這是現在國內打炮最快的高射炮,一分鐘能打十五發炮彈!”
馬飛飛點點頭,走到最近的炮位跟前。炮管在夕陽下閃著冷光,炮組的兵正在做最後的調試。他拿起望遠鏡,朝著西北方向的天空望過去——那是鬼子轟炸機最可能飛來的方向。
“報告指揮官!”一個年輕軍官跑過來敬禮,然後彙報:“所有炮位的人都到齊了,雷達站說設備沒問題,聽音器也都擺好了!”
馬飛飛滿意地點點頭。這套從德國弄來的聲波定位係統雖說簡單,可在看不太清的天氣裡,能幫著找著目標的方向。他抬頭看看慢慢變黑的天空,心裡默默算著鬼子可能來的時間。
當天晚上十點十七分,刺耳的防空警報突然響起來,劃破了山城的夜空。
“來了!”雷達操作員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過來,“十二架中型轟炸機,高度大概三千八百米,從涪陵那邊過來了!”
馬飛飛抓起望遠鏡衝上觀測台。黑夜裡,能隱約看見一群黑點朝著這邊飛。他飛快地算著方向和距離,拿起電話:“各個陣地注意,目標在二百七十度方向,高度三千八,估計還有兩分鐘到!準備開打!”
第一串炮彈在夜空中炸開的時候,馬飛飛清楚地看見了那些轟炸機的樣子——確實是鬼子常用來轟炸的九六式陸攻機,機翼下麵還掛著炸彈。炮彈爆炸的火光把半邊天都染紅了,在黑夜裡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左翼陣地,把炮口抬高些!右翼,集中火力打第三小隊!”馬飛飛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到每個炮位,冷靜又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