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盛夏,東太平洋火烈窩島嶼的椰林被炮火燎得焦黑蜷曲,鹹澀海風卷著硝煙掠過彈坑密布的灘塗,連空氣裡都飄著焦土與鐵鏽的味道。國民革命軍東太平洋軍統抗日遠征軍獨立旅旅長馬飛飛立在臨時指揮所的了望哨前,軍帽簷壓著眉骨,眼底沉得像灘礁石——他的部隊在這兒與日軍膠著了整整三個月,拉鋸戰磨破了士兵的綁腿、喊啞了嗓子,卻沒磨掉半分守土的決心。
指揮所藏在後山竹林村,竹樓牆體糊著稻草泥漿,縫隙裡塞著棕櫚葉擋雨,簡陋卻隱蔽。遠處曬穀場傳來斷斷續續的鑼鼓聲,混著姑娘們清亮的唱腔,像縷暖陽,紮進這肅殺的戰場裡——那是魏光榮帶著“戰地抗日宣傳隊”在排練。
作為馬飛飛的妻子,這位旅部政訓處中尉從沒想過靠“旅長夫人”的身份躲在後方。宣傳隊二十多個姑娘,大半是官兵家屬和流亡學生,最大的二十五歲,最小的才十五歲,草鞋磨穿了底就用破布裹腳,嗓子喊啞了就含口鹽水接著唱,把門板搭的舞台,紮在了炮火能摸到的每一處陣地、每一個村落。
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魏光榮就帶著隊員往剛收複的東太平洋西岸島嶼趕。竹擔架綁著鑼鼓、幕布,還有幾摞油墨未乾的傳單,隊員小芸背著裝滿油彩的木盒,草鞋踩過晨露浸滑的石板路,聲音發顫:“魏中尉,昨兒偵察兵說那村子牆根還留著日軍的暗號,真要去嗎?”
魏光榮攥緊腰間的手槍,槍柄早被汗水浸得發烏,她從兜裡摸出張揉皺的紙條——是軍統情報站剛送來的消息,難民說見過日軍在山林裡埋帶菌的陶罐,還有士兵在水源地撈起過肚皮翻白的死魚。“越危險的地方,越得有人把真相喊出來。”她把紙條塞回兜裡,聲音斬釘截鐵。
西岸島嶼的曬穀場很快支起了舞台,幾塊門板拚的台麵上,隊員們演起了街頭劇《放下你的鞭子》。當劇中“鬼子”舉槍對準“村民”時,台下圍觀的百姓炸了鍋,幾個攥著鋤頭的青壯年紅著眼就要衝上台,魏光榮趕緊跳上去,扯著嗓子喊:“鄉親們!鬼子不光搶糧,還在暗地裡放毒!見著奇怪的罐子彆碰,井水必須燒開了喝!”
她指著身後黑板上畫的防毒圖,字字咬得狠:“他們在東北把中國人當‘馬路大’——當活靶子做實驗!現在還想把這毒手伸到咱們東太平洋來!”人群裡突然響起個老婆婆的哭聲,老人顫巍巍遞來半塊涼透的紅薯:“姑娘說得對!上月我家老頭子喝了村口的水,上吐下瀉沒三天就沒了……”魏光榮掏出本子,把每句控訴都記下來,字跡被激動的手攥得發緊——這些百姓的血淚,比任何情報都戳心。
宣傳演到日落西山才散,歸程時山霧起得快,竹林在風裡嗚嗚響,像哭。兩名護送的士兵端著步槍走在隊首,眼不錯地盯著兩側密林。突然,幾聲“噗噗”輕響飄過來,輕得像竹葉落地——隊首的士兵悶哼一聲,直挺挺倒在地上,鮮血瞬間滲進落葉裡。
魏光榮猛地拔槍,還沒瞄準,十多個穿藍布對襟衫的身影就從林子裡竄了出來。這些人看著像農民,動作卻比豹子還快,手裡的消音手槍閃著冷光。隊員們嚇得驚呼,卻沒人跑——十七歲的小林撿起塊石頭就砸過去,被對方一記手刀砍在脖子上,軟倒在地。魏光榮扣扳機的瞬間,後腦挨了重重一擊,眼前一黑前,她瞥見那些人臂章上,印著淡淡的櫻花紋。
消息傳到旅部時,馬飛飛正在開作戰會,桌上的地圖還攤著,紅鉛筆標著日軍的陣地。當偵察兵結結巴巴說出“魏中尉被綁走”時,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桌上的搪瓷杯“哐當”砸在地上,茶水混著瓷片濺了一地。“目標準、動作快,是特高課的人!”他聲音壓著暴怒——他太清楚,妻子揭了日軍的短,那些生化武器的醜事,是鬼子最想捂住的疤。
馬飛飛當即拍板:特務連全員武裝,偵察排沿西岸展開地毯式搜索;通訊兵接連發三封急電——致軍統局要南洋情報網的監測數據,致盟軍東太平洋司令部求定位異常無線電,致滇緬公路聯絡站查日軍“防疫部隊”的動向。
特務連長真子是他最信得過的兵,領了令就帶著一百二十個精銳出發,每人腰間都彆著張宣傳隊的傳單——那上麵魏光榮寫的字,成了他們搜人的念想。
此時的魏光榮,正在刺鼻的消毒水味裡醒過來。她被綁在冰冷的鐵椅上,眼前是間偽裝成野戰醫院的地下室,鐵架上擺著密密麻麻的玻璃罐,裡麵的黃色液體晃著惡心的光,牆角籠子裡的白鼠縮成一團,抖得厲害。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走進來。燈光下,魏光榮猛地攥緊拳頭——這人眉眼竟和馬飛飛有幾分像,可那雙眼睛裡,全是冰冷的狂熱,像淬了毒的刀。
“魏女士,或者說,弟妹?”男人開口,中文流利卻沒半點溫度,手指敲著實驗台,“你的宣傳很會煽動,可惜,謊言該收場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魏光榮後腦還疼,卻咬著牙喊:“你是山本耀男!日軍的生化惡魔!你們把中國人當‘原木’實驗,用傷寒菌毒殺百姓,這些都是鐵證!”
山本耀男的臉瞬間扭曲,他一把揪住魏光榮的衣領,眼底冒著火:“罪行?那是帝國的科學榮光!為了大東亞共榮圈,這點犧牲算什麼?”他鬆開手,指著牆上的圖表——上麵記著不同細菌的感染死亡率,紅筆標得刺眼。“我從哈爾濱平房區帶來的技術,正要在這濕熱的島上試效果。你知道嗎?給‘馬路大’灌摻傷寒菌的糖水,看他們怎麼死,能得最準的數據。”
沒人知道,這個頂著“後勤防疫軍官”名頭的日軍大佐,是731部隊派往南洋的核心人物——他是馬飛飛同母異父的哥哥,被日本父親帶回國內後,早被軍國主義洗成了瘋子。馬飛飛這個“流著支那血”的弟弟,是他一輩子的恥辱;如今連弟媳都敢罵他的“偉業”,他早動了殺心。
山本耀男轉身從鐵櫃裡拿出支注射器,裡麵的綠色液體泛著冷光:“既然你這麼關心我的研究,就當回‘實驗材料’吧——這新型霍亂弧菌,比東北的毒株強三倍,你的數據會很有價值。”
魏光榮拚命掙紮,繩索勒得手腕滲血,她盯著逼近的針管,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得逞。
就在針尖要碰到胳膊的瞬間,地下室的鐵門“轟”地被炸開,爆炸聲震碎了頭頂的燈泡,槍聲、喊殺聲像潮水般湧進來。“山本耀男!滾出來受死!”馬飛飛的怒吼穿透硝煙——他帶著敢死隊衝了三道防線,沿途那些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全是偽裝的特種兵,此刻正舉槍頑抗。真子帶著人從側門突入,衝鋒槍掃得日軍一排排倒下。
山本耀男臉都白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馬飛飛來得這麼快。軍統南洋情報站靠加密電報鎖定了他的位置,盟軍偵察機發現了“醫院”的異常排汙,加上偵察排找到的偽裝者腳印,所有線索都紮向了這裡。
慌亂中,山本耀男一把拽過魏光榮,掏出手槍頂在她太陽穴上:“不準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馬飛飛的腳步頓住,衝鋒槍的槍口依舊對著山本,眼底燒著火。他看著妻子被綁得通紅的手腕,看著她眼裡沒半分懼色——突然想起結婚那天,魏光榮說:“馬飛飛,我不光是你媳婦,更是個戰士。”這一刻,他心疼得發緊,又驕傲得發燙。
“放開她。”馬飛飛一字一頓,“你我之間的恩怨,彆牽扯女人。”
山本耀男獰笑起來,手指扣緊扳機:“你以為我會信?你們這些支那人……”
他的話沒說完,魏光榮突然猛地低頭,用後腦狠狠撞向山本的下巴。山本吃痛鬆手的瞬間,她拚儘全力往馬飛飛那邊撲——就是這一秒,馬飛飛扣動了扳機。
一梭子子彈全打在山本耀男的胸膛,鮮血噴出來,濺在身後的實驗台上,染紅了那些標著“馬路大”編號的記錄本。山本低頭看著胸口的血洞,眼神裡全是不甘和怨毒,他抬頭看向馬飛飛——這個流著一半相同血液,卻站在對立麵的弟弟,最終直挺挺倒下去,那雙沾滿血腥的眼睛,再也沒睜開。
馬飛飛幾步衝過去,一把抱住撲過來的魏光榮,手抖得厲害,割繩索時差點劃到她的手。“光榮,我來晚了。”他聲音沙啞,手掌撫過她後腦的腫塊,疼得眼圈發紅。
魏光榮緊緊抱著他,眼淚砸在他的軍裝上,卻依舊清晰地說:“飛飛,實驗記錄還在……還有陶罐,埋在西北竹林裡……”
“我知道了。”馬飛飛立刻喊:“真子!搜遍所有房間,記錄、樣本全帶走!派一個排去西北竹林,挖了那些毒物集中銷毀!”
士兵們動作飛快,地下室裡的隊員被救出來,小林抱著魏光榮哭,姑娘們互相攙扶著,臉上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更有對日軍暴行的恨。
天快亮時,據點被徹底清剿。士兵們抬著繳獲的實驗設備,押著幾個臉色慘白的日軍研究員往回走,遠處海麵上,朝陽慢慢爬上來,把霧全驅散了。魏光榮站在山坡上,看著隊員們整理宣傳隊的旗幟,風把旗幟吹得獵獵響——她心裡認準了,隻要還有口氣,就把這裡的真相,唱給全天下人聽。
回到竹林村時,馬飛飛的母親梁俏媚早站在村口等。這位中年婦人看著還豐韻,鬢角卻藏著白發,見魏光榮平安回來,她衝上去抱住姑娘,眼淚止不住地流。當聽到山本耀男死了的消息,梁俏媚突然靜下來,半天,才抬起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抹掉眼淚,喃喃道:“報應……自作自受,罪該萬死。”
沒人比她更清楚這段糾葛——年輕時她遠嫁日本,丈夫山本表麵是大學教授,實則是個生化實驗狂人,家裡的地下室,早成了人間地獄。她在中國傭人花匠幫忙下逃出來,嫁給了救她的花匠,生了馬飛飛。原以為能和過去切割,卻沒想山本的兒子山本耀男,竟踩著他父親的老路,成了更瘋的惡魔。這份跨了國界的母子情,終究被侵略的戰火,燒得乾乾淨淨。
幾天後,魏光榮整理的證詞、從據點搜出的實驗記錄,一層層報上去,和軍統局的線索湊在一起,成了日軍在東太平洋搞生化戰的鐵證。宣傳隊的姑娘們把山本耀男的罪行編成了唱詞,走到哪個村唱到哪個村,每當唱到“惡魔伏法天地清”,台下的掌聲總能蓋過海風。
火烈窩島嶼的風依舊鹹澀,卻漸漸少了硝煙味。馬飛飛站在指揮所前,看著曬穀場上,魏光榮帶著隊員們唱歌,士兵和百姓圍著一起唱《義勇軍進行曲》,歌聲震得椰樹葉子沙沙響。他知道,仗還沒打完,但隻要軍民一條心,隻要還有像魏光榮這樣敢喊真相的人,勝利就不會遠。
東太平洋的浪拍著礁石,一遍遍地拍——像在記著這段抗爭,記著侵略者的覆滅,也記著,正義從不會缺席。而山本耀男的死,不過是那些雙手沾血的惡魔,最終該有的下場。
【未完待續】
喜歡馬飛飛傳奇請大家收藏:()馬飛飛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