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太平洋火烈島,蝕骨崖的風終於歇了。
馬飛飛一行人踏著斜陽歸途,腳步沉得發滯,卻每一步都踩得紮實。念安窩在他懷裡睡熟了,小臉貼緊他粗糙的軍裝前襟,呼吸勻淨。腕上那枚銀鎖靜靜垂著,光澤黯得像耗儘了力氣。山本耀司走在身側,總忍不住伸手碰一碰孩子的額頭,觸到那片溫熱才肯鬆口氣。
張海燕左臂纏著臨時繃帶,血珠正從布條縫裡慢慢滲出來,她卻半聲不吭,隻把駁殼槍橫在肩頭,眼神仍警惕地掃過四周密林。冚家鏟拄著刀當拐杖,咧嘴笑罵:“這回真是拚了老命,好在沒讓小鬼子得逞。”沒人接話,但每個人嘴角都牽起絲疲憊的笑意。
火烈島軍統安全屋藏在西側山坳,是間半埋進土的石頭屋,屋頂蓋著厚茅草,遠看和山岩融成一團,最是隱蔽。馬飛飛抱著念安剛踏進門,混著草藥與黴味的熱氣就撲了過來——屋裡生著盆炭火,醫護兵正蹲在角落給冚家鏟包紮胳膊,布條上的血滲出來,轉眼又被新草藥蓋住。
可這片刻安寧裡,念安忽然在夢中抽噎了一聲。
眾人腳步猛地頓住。
小念安的小手驟然攥緊馬飛飛的衣襟,整個人往他懷裡縮,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與此同時,腕上銀鎖“嗡”地輕震,發出一聲極冷的鳴響——像冰裂,又像刀剛出鞘。
魏光榮剛進屋,目光掃過馬飛飛懷裡的孩子,聲音放得極輕:“剛去柴房瞧了眼,黑川鈴一句話不說,就盯著牆角影子看,怪得很。”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軍靴聲:“報告旅長!”
“進來講。”馬飛飛道。
衛兵遞上一頁黃紙符,紙上畫著個倒“山”符號,中間橫杠刻著三道豎線,邊緣沾著黑褐色印子。刮力明朱湊過來一聞,眉頭瞬間擰起:“是東瀛的‘影咒印’,沾的不是血,是暗影武士的屍油——這是召喚用的符。”
“召喚?”山本耀司抱念安的手緊了緊,驚得孩子小嘴一癟,她趕緊輕拍著哄,“黑川鈴不是已經抓了嗎?召喚什麼?”
沒人答得上來。屋裡隻剩炭火“劈啪”炸火星的聲響。馬飛飛捏著紙符,指腹蹭過粗糙紙麵——黑川鈴敢單槍匹馬闖蝕骨崖,絕不止為毀鎮陰石,這符號背後定藏著更大的事。
突然,裡屋傳來念安撕心裂肺的哭嚎,混著驚恐。山本耀司的尖叫緊跟著響起:“念安!念安的銀鎖!”
馬飛飛衝進去時,隻見山本耀司抱著孩子,念安手腕空著,銀鎖掉在地上,鎖身裂了道縫,原本泛光的表麵黑得像被墨染過。孩子哭得渾身發抖,小手指著窗戶,含混喊著:“影子……影子……”
“有東西還在。”梁俏媚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快被風吹散。她蹲下身掏出塊泛黑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後死死指向念安手腕的方向,“不是鎮陰石崩了,是它留下了‘影’——黑川鈴用銅鈴催動陣眼時,一縷暗影之力沒被封印,順著銀鎖反噬,鑽進了念安體內。”
空氣瞬間凝固。
“你說孩子中了邪?”馬飛飛一步跨上前,聲音壓得極低,卻像雷霆炸響。
梁俏媚沒說話,咬破指尖往念安眉心一點。血痕剛落,孩子額上竟浮起道極細的黑線,像蛛網般緩緩爬開。“小念安能暫時壓住它,是因為血脈純、心無雜念。”她沉聲道,“但這暗影在她體內蟄伏,像顆種子——一旦她情緒波動,或遇陰氣重的地方,就會蘇醒。到時候,不隻是她,所有靠近的人都會被侵蝕。”
山本耀司臉色慘白,抓著馬飛飛的胳膊發抖:“那怎麼辦?挖出來?燒掉?割了銀鎖也行啊!”
“不行。”刮力明朱搖頭,撿起地上的銀鎖,“銀鎖已和她血脈感應,強行剝離會傷她心脈。而且……”他目光投向遠處海麵,“這暗影本就不該存在——是‘蝕骨陣’的殘餘意誌,是某種‘召喚’的引子。”
“召喚?”張海燕眯起眼。
“我翻過老島主的記事本,裡麵寫著:‘三眼鎮陰,封一魂。若眼毀,魂出,百裡皆為冥途。’”刮力明朱道,“鎮陰石壓的不隻是暗影,還有個被封了百年的東瀛大妖之魂。黑川鈴的目的,從來不是毀石,是借我們之手讓陣眼瀕臨崩潰,好讓那妖魂感應到外界的縫隙——念安體內這縷暗影,就是它伸出來的第一根觸須。”
眾人沉默間,海風呼嘯著撞在窗上。順著念安指的方向看去,窗戶紙上正映著道細長黑影——沒有頭,隻有一截軀乾,順著窗縫慢慢往裡爬,邊緣冒的黑氣,和柴房的咒印一模一樣。
“快關窗!”馬飛飛大喊。
張海燕反應最快,抄起門邊木凳砸過去。窗戶紙“嘩啦”破開,黑影被砸中,瞬間縮成一團往門外溜。冚家鏟提刀追出去,一刀劈下,黑影“滋啦”冒起黑煙,消失在地上,隻留道發黑的痕跡。
門簾再掀,魏光榮端著豁口陶碗出來,碗裡是剛煮的草藥湯:“先喝口暖暖。”馬飛飛接過碗,先湊到念安嘴邊試了溫度,才喂了孩子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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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放下碗,師雲玄扶著牆走來,臉色比在崖上時更白,咳嗽著掏出張皺紙:“旅長,這是在鎮陰石碎渣裡撿的,不是咱們的東西。”
念安還在哭,山本耀司抱著她的手都在抖。刮力明朱捏著銀鎖翻來覆去看,臉色凝重:“銀鎖裂了,鎮不住邪氣了。剛才那是‘影傀’——黑川鈴用咒印召來的,專纏小孩和體弱者。念安的銀鎖之前護過鎮陰石,元氣大傷,現在擋不住了。”
“那怎麼辦?”馬飛飛摸了摸念安的額頭,燙得驚人——孩子哭著哭著,眼睛就閉了,呼吸也變輕了。山本耀司的眼淚砸下來,抓著他胳膊顫聲求:“旅長,想想辦法……念安不能有事啊……”
“彆慌。”馬飛飛掃過屋裡的人——鈴木雪刀咳得直不起腰,刮力明朱捏著銀鎖皺眉,瑪麗舉著槍盯著四周。他深吸口氣,聲音穩下來:“影傀怕什麼?有沒有辦法治念安?”
“影傀靠暗影氣活,怕陽氣重的東西。”刮力明朱沉吟片刻,“老島主留下的‘陽燧鏡’能治——藏在祠堂供桌下,能聚太陽陽氣,照在念安身上,能逼出邪氣。可祠堂說不定已經被暗影的人盯上了,去拿太危險。”
“我去。”張海燕立刻站出來,拍了拍腰間駁殼槍,“我熟祠堂的路,當年跟老島主打交道時,摸過供桌下的機關。你們在這守著,我半個時辰就回。”
馬飛飛看著她滲血的胳膊、未處理的傷,卻沒攔——這時候沒人比她更合適。他從懷裡掏出塊玉佩,是梁俏媚備用的護身符,遞過去:“拿著,小心點。遇著黑川鈴的人彆硬拚,先撤。”
張海燕接過揣進懷裡,咧嘴一笑,還是當年女海賊王的模樣:“放心,這點事難不倒我。”轉身就往門外走,身影瞬間融進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