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秋雨綿綿,汴京城的青石板路被洗得發亮。沈墨軒站在新賜的皇商府邸窗前,望著簷下成串的雨滴,心中卻無半分安寧。
“掌櫃的,宮裡來人了。”趙啟明低聲稟報,打斷了沈墨軒的沉思。
來的是新帝身邊的大太監李彥,手持聖旨,麵帶微笑:“沈皇商,陛下有旨,宣您即刻入宮覲見。”
沈墨軒整了整衣冠:“有勞李公公帶路。”
馬車在雨中緩緩前行,街道上行人稀少,唯有巡邏的官兵比往日多了數倍。政變雖平,餘波未息。
宮中氣氛依舊緊張。來到福寧殿,隻見新帝趙桓獨自站在殿中,麵前攤著一幅巨大的北方地圖。
“臣沈墨軒參見陛下。”沈墨軒躬身行禮。
趙桓轉身,麵色凝重:“愛卿平身。來看這裡。”他指著地圖上燕雲十六州的位置,“金人近日動作頻頻,邊境告急。”
沈墨軒近前觀看,隻見地圖上標注著金兵調動路線和兵力部署,觸目驚心。
“陛下召臣來,是為了...”沈墨軒謹慎問道。
趙桓歎息:“國庫空虛,軍餉不足。朕需要愛卿想方設法,為朝廷籌措軍費。”
沈墨軒心中一震。新帝登基不久,就要麵對如此嚴峻的局麵。
“臣必當竭儘全力。隻是...”沈墨軒沉吟道,“如今商路不暢,短時間內籌措大量軍費,恐非易事。”
趙桓目光銳利:“朕知你與漕幫有往來。漕運乃朝廷命脈,若能打通南北商路,或可解燃眉之急。”
沈墨軒暗驚。新帝竟然知道他與漕幫的聯係!這位看似溫和的君主,實則眼線遍布天下。
“臣遵旨。”沈墨軒躬身,“隻是漕幫雖掌控漕運,但沿途關卡眾多,稅收繁重...”
趙桓取出一枚金牌:“此乃特賜金牌,可通行各州縣關卡,免稅優先。朕再派一隊禁軍護衛,助你南下籌糧。”
沈墨軒接過金牌,隻覺重如千鈞。這既是莫大信任,也是沉重責任。
離開皇宮時,雨已停歇,但天色依舊陰沉。沈墨軒心中明白,此次南下,不僅關乎軍費籌措,更關乎大宋安危。
回到府中,立即召集心腹部署。
“啟明,你留守汴京,密切關注各方動靜,特彆是鄆王餘黨的動向。”“李四,你先行南下,聯絡漕幫張幫主,打探沿途情況。”“周掌櫃,你負責清查庫房,籌備南下所需物資。”
眾人領命而去。趙啟明擔憂道:“掌櫃的,此時南下,恐有危險。鄆王餘黨未清,金人虎視眈眈...”
沈墨軒淡然道:“正因為內外交困,才更需要打通商路。放心,我自有分寸。”
三日後,一切準備就緒。沈墨軒帶著十車貨物和一支禁軍護衛隊,啟程南下。
車隊出汴京,沿運河而行。沿途州縣見禦賜金牌,無不禮遇有加,通關順暢。
然而沈墨軒心中不安愈加強烈——太過順利了,反而可疑。
這日行至應天府地界,天色已晚,車隊在驛站歇息。
深夜,萬籟俱寂。沈墨軒正在燈下查看地圖,忽然窗外傳來輕微響動。
“誰?”沈墨軒警覺地按住腰間短劍。
一個黑影悄然潛入,摘下鬥笠,竟是漕幫幫主張橫!
“張幫主?你怎麼來了?”沈墨軒愕然。
張橫麵色凝重:“沈兄弟,你這一路太過順利,可知為何?”
沈墨軒心中一凜:“請幫主明示。”
張橫壓低聲音:“沿途州縣官員,大多已投靠金人!”
沈墨軒震驚:“什麼?這怎麼可能!”
張橫冷笑:“金人許以重利,又威脅家人安全,不少軟骨頭就屈服了。你持禦賜金牌一路南下,行蹤早已被金人掌握。”
沈墨軒背脊發涼:“他們的目標是...”
“是你,和這批軍需物資!”張橫道,“前麵五十裡外的黑風峽,已有伏兵等候。隻等你自投羅網!”
沈墨軒深吸一口氣:“多謝幫主相告。隻是皇命在身,不得不前行。”
張橫搖頭:“明知是死路,何必硬闖?”沈墨軒目光堅定:“正因為是死路,才更要闖。唯有如此,才能引出幕後黑手。”
張橫凝視他片刻,忽然大笑:“好!有膽識!我漕幫兄弟願助你一臂之力!”
二人密議至天明,定下計策。
次日,車隊繼續前行。至黑風峽,果然地勢險要,兩山夾一溝,易守難攻。
沈墨軒吩咐車隊放緩速度,自己則與張橫先行探路。
剛入峽穀,隻聽一聲哨響,兩邊山崖上突然出現無數弓箭手!
“沈墨軒!等你多時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沈墨軒抬頭,瞳孔驟縮——竟是本該在獄中的王有才!
“王有才?你怎會在此?”沈墨軒沉聲道。
王有才大笑:“沒想到吧?鄆王殿下早有安排,我在獄中不過是個替身!”
他身旁站著一個金人打扮的將領,目光凶悍。
王有才繼續道:“沈墨軒,你若識相,就交出金牌和物資,投靠大金,保你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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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軒冷笑:“叛國求榮,豬狗不如!”
王有才麵色一沉:“既然你找死,就怪不得我了!放箭!”
箭如雨下。沈墨軒與張橫急忙後撤,卻見退路也被堵死!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峽穀外殺聲震天,一隊漕幫好漢殺入,與伏兵戰作一團!
“沈兄弟快走!”張橫大喝,揮刀砍翻幾個金兵。
沈墨軒卻道:“擒賊先擒王!”說著直撲王有才所在的山崖。
王有才見狀大驚,忙命金將迎戰。那金將手持狼牙棒,凶猛異常,與沈墨軒激戰在一起。
與此同時,峽穀外的車隊突然改變陣型,貨物車分開,露出裡麵藏著的禁軍弩手!原來沈墨軒早已料到有伏兵,暗中布置了反埋伏!
弩箭齊發,山崖上的弓箭手紛紛中箭墜落。
王有才見勢不妙,欲趁亂逃走,卻被張橫攔住去路。
“叛徒!哪裡逃!”張橫怒喝,刀光如電。
王有才武功不弱,二人戰得難分難解。那邊沈墨軒也與金將鬥到酣處。
激戰中,沈墨軒賣個破綻,誘金將猛攻,突然側身閃避,短劍直刺其咽喉!
金將慘叫倒地。沈墨軒立即支援張橫,二人合戰王有才。
王有才漸感不支,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哨子猛吹。隻聽一聲尖銳哨響,峽穀深處突然衝出一隊重甲騎兵!
“金國鐵騎!”張橫驚呼,“快撤!”
但為時已晚,重甲騎兵如洪流般衝來,漕幫弟兄和禁軍紛紛被衝散。
沈墨軒與張橫背靠背死戰,眼看就要被包圍。
突然,一聲炮響,峽穀另一端殺聲震天!一麵“宋”字大旗迎風招展!
“是朝廷援軍!”眾人驚呼。
隻見一隊精銳宋軍殺入戰場,為首將領銀甲白袍,勇不可擋,正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王淵!
王有才見大勢已去,欲自儘,被王淵一箭射中手腕擒獲。
金國鐵騎見宋軍援兵到來,也不戀戰,迅速撤退。
戰後清點,漕幫弟兄傷亡數十人,禁軍也損失慘重。但所幸物資保住了大半。
王淵對沈墨軒道:“陛下料事如神,早知金人必有埋伏,特命我率軍接應。”
沈墨軒躬身:“多謝王將軍及時相救。”
王淵壓低聲音:“陛下還有密旨:命你繼續南下,但需改變路線,暗中調查沿途州縣官員通敵之事。”
沈墨軒心中一凜:“臣遵旨。”
休整一日後,車隊重新上路,但這次走的是小道,且分成三路,混淆視聽。
沈墨軒帶著少數精乾人員,扮作商隊,暗中查訪。
沿途所見,令人心驚。不少州縣官員確實與金人往來密切,有的甚至公然使用金國貨幣,穿著金人服飾。
這日來到揚州地界,沈墨軒決定拜訪一位故人——揚州通判蘇邁。蘇邁是蘇軾之子,為人正直,或許可知內情。
蘇府門前冷清,與往日門庭若市大相徑庭。通傳後,蘇邁親自出迎,麵色憔悴。
“沈賢弟,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蘇邁強顏歡笑。
沈墨軒直言:“蘇兄,實不相瞞,小弟奉旨南下,調查官員通敵之事。”
蘇邁神色一變,四下張望後,低聲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請隨我來。”
二人來到書房,蘇邁緊閉門窗,這才歎息:“賢弟,你可知如今江南官場,已是金人天下?”
沈墨軒震驚:“竟至如此地步?”蘇邁苦笑:“自鄆王亂政,不少官員為求自保,暗中投靠金人。如今新帝登基,他們表麵順從,實則陽奉陰違。”
他取出一本賬冊:“這是我暗中收集的證據,記錄著與金人往來的官員名單和交易明細。”
沈墨軒翻閱賬冊,越看越是心驚。上至知府,下至縣令,竟有百餘人涉案!
“蘇兄為何不將這些證據上奏朝廷?”蘇邁歎息:“奏了三次,皆石沉大海。朝中必有金人內應!”
沈墨軒沉吟片刻:“蘇兄可信得過小弟?”蘇邁鄭重道:“賢弟為人,蘇某深知。這些證據交與你,望能上達天庭!”
沈墨軒收起賬冊:“必不辜負蘇兄信任。”
當夜,沈墨軒宿於蘇府。深夜,忽然被輕微響動驚醒。
悄然起身,隻見一個黑影正在書房翻找什麼——顯然是衝著那本賬冊而來!
沈墨軒悄無聲息地靠近,突然出手!那黑影反應極快,回身格擋,二人激戰在一起。
打鬥聲驚動了蘇邁,他持燈趕來,燈光照見黑衣人麵容,頓時驚呼:“李通判?怎麼是你!”
那黑衣人竟是揚州通判李全!蘇邁的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