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管事聽著,臉上的隨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精明的審視。他負責采買,自然清楚漕運順暢對蘇府日常用度的重要性,尤其是那些需要從南方水路運來的特定物品。若碼頭真的因為某個香主的私人行為出現混亂,確實可能波及到蘇家。
“竟有此事?”錢管事沉吟道,“雷彪…南城那個雷老虎?他性子是暴烈了些…沈公子可聽得仔細,他們具體抱怨些什麼?”
沈墨軒見魚已上鉤,便繼續添油加醋,但控製在合理的範圍內:“聽得不甚真切,隻隱約聽到說什麼‘搜檢沒完沒了’、‘故意拖延時間’、‘生鮮都要捂壞了’之類的話。還說…雷香主好像是在找什麼人,火氣大得很,手下人也跟著狐假虎威…錢管事,我也是聽了一耳朵,想著府上或許有貨物經手那邊,故才多嘴一句,許是我聽差了也未可知。”
他適時地表現出不確定和謹慎,以免顯得過於刻意。
錢管事眯著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撚著那兩撇細胡子,顯然在快速權衡。沈墨軒的話,點出了一個潛在的風險:漕幫底層頭目因私廢公,可能影響蘇府利益。這事可大可小。若真隻是小事,自然無妨;但若雷彪真的無法無天,鬨大了,耽誤了府裡哪位主子的事,那他這個負責采買的管事也脫不了乾係。
“沈公子有心了。”錢管事臉上重新掛起笑容,但比之前多了幾分鄭重,“碼頭龍蛇混雜,流言蜚語也多。不過,既然有這種風聲,謹慎些總沒錯。我會留意的,若真有什麼不妥,自會向上麵稟明。沈公子受了驚嚇,還是好生休養為是,壽禮之事,也不必過於著急。”
他沒有明確表態,但“會留意”、“向上麵稟明”這幾個字,已經表明了態度。他不需要完全相信沈墨軒,但隻要有一絲可能,他就必須去核實,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有勞錢管事了。”沈墨軒目的達到,見好就收,又寒暄兩句,便借口傷口需要換藥,告辭離去。
轉身的刹那,他臉上偽裝出的憂慮和疲憊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冷靜。
種子已經播下。錢管事為了自身職責,必然會去打聽核實。隻要他稍微用心,就不難發現雷彪確實在調動人手搜尋“沈墨軒”,碼頭氣氛緊張。至於“影響貨物”是否屬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信息會被傳遞上去,會讓蘇家管理層意識到,漕幫一個香主的私人行為,正在成為一種不穩定的因素。
這不足以讓蘇家為了沈墨軒去對抗漕幫,但足以讓蘇家對雷彪產生不滿和警惕,甚至可能通過更高層的渠道對漕幫施加壓力,約束雷彪的行為。至少,能讓他們在漕幫公然上門要人時,多一些權衡和顧慮。
這就夠了。這就是他需要的喘息之機,也是他攪渾水的第一步。
回到客房,沈墨軒沒有絲毫放鬆。他知道,趙莽的人可能已經在蘇府外圍監視。這裡不再安全。
他必須再次轉移。
夜幕悄然降臨。沈墨軒仔細傾聽外麵的動靜,確認無人注意後,他吹熄油燈,並未從房門離開,而是再次來到那扇熟悉的窗前。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是蘇府內更深處、更不起眼的一處——靠近後花園的、堆放廢舊家具和雜物的庫房。那裡平日人跡罕至,或許能暫時躲過搜尋。
他如同夜行的狸貓,悄無聲息地翻出窗戶,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就在他離開後不到半個時辰。
幾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翻過蘇府西側的低矮院牆,精準地潛行至後罩房沈墨軒的客房外。為首一人,身形高瘦,眼神陰冷如毒蛇,正是“鬼頭刀”趙莽。
他側耳貼在門上聽了片刻,眼中寒光一閃,猛地一腳踹開房門!
“砰!”
房門洞開,屋內空空如也,隻有冰冷的空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
趙莽臉色瞬間陰沉得可怕,他走進屋內,手指抹過桌麵的浮塵,眼神掃過那張簡陋的床鋪。
“人剛走不久。”他沙啞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搜!他肯定還在府裡!就是把蘇府翻過來,也要把他給我揪出來!”
然而,他們注定要撲個空了。沈墨軒早已如同滴水入海,消失在了蘇府龐大的建築群與夜色深處。
沈墨軒巧妙借力,播下種子後迅速轉移!趙莽撲空,暴怒之下會在蘇府內展開何等規模的搜尋?沈墨軒藏身的廢舊庫房能否躲過一劫?錢管事的信息能否及時引發蘇家高層的乾預?這場在豪門深宅內的貓鼠遊戲,危機四伏,沈墨軒的“釜底抽薪”之計,能否為他贏得寶貴的生機?
喜歡汴京風雲:寒門巨賈請大家收藏:()汴京風雲:寒門巨賈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