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驛站截殺
峽穀中的血腥氣尚未散儘。
黑甲騎兵的鐵蹄踏碎滿地箭矢與屍體,為首將領翻身下馬,朝沈墨軒抱拳:“楊字營第三哨哨長,楊烈,奉鎮國公之命,接應沈總管!”
沈墨軒手中還握著那枚從刺客身上搜出的禦林軍腰牌,聞言抬眼望去。這隊騎兵約五十人,皆黑甲紅纓,馬鞍旁懸掛製式馬刀,隊列嚴整,殺氣騰騰,與之前遭遇的那些烏合之眾截然不同。
慕容驚鴻已鬆開王虎的咽喉——那人被掐得昏死過去,軟倒在地。老劍客臉色比紙還白,剛才那一指耗費了他好不容易積蓄的一點內力,此刻靠在轎邊劇烈喘息。
“楊哨長,”沈墨軒收起腰牌,上前還禮,“多謝援手。不知鎮國公如何得知我等行蹤?”
楊烈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精悍漢子,麵龐棱角分明,左頰一道刀疤從眉梢劃至下頜。他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在慕容驚鴻身上頓了頓,這才回道:“三日前,國公爺收到京中密報,說沈總管此行恐有不測,命末將率精銳南下接應。幸好趕上了。”
他走到那些刺客屍體旁,用刀尖挑開蒙麵,仔細觀察麵容,又查驗武器、衣甲,眉頭越皺越緊。
“不是尋常山匪。”楊烈沉聲道,“刀是軍中製式,但磨去了編號。配合戰術是邊軍常用的‘三才伏擊陣’,但……”他踢了踢一具屍體,“這些人手上沒有常年握刀的老繭,倒像是……新練的。”
秦昭雪已為慕容霜包紮好手臂箭傷——剛才混亂中,慕容霜為護她,被流矢擦傷。聞言抬頭道:“他們靴底有紅土。”
楊烈一愣,蹲身檢查,臉色驟變:“京城禦林軍操場的紅黏土!這土質特殊,隻有京城西郊禦林軍大營的校場才有!”
沈墨軒與秦昭雪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果然,陳硯舟的警告應驗了——要殺他的,不止三皇子一黨。
“此地不宜久留。”楊烈起身,“往前三十裡是晉中地界,有一處官驛,可暫作休整。末將護送總管前往。”
隊伍重新整頓。王虎被捆結實扔在馬上,其餘傷員簡單包紮後繼續趕路。有楊字營騎兵護衛,一路再無波折。
黃昏時分,官驛在望。
這是建在山坳中的一座中型驛站,灰牆黑瓦,門前旗杆上掛著褪色的“驛”字旗。四周山林環繞,僅一條官道從門前經過,地勢頗為險要。
驛丞是個乾瘦老頭,帶著兩個驛卒迎出來,見到黑甲騎兵,嚇得腿軟:“軍、軍爺……”
楊亮亮出腰牌:“鎮國公府接應欽差,準備房間熱水,飯菜要快。”
“是是是!”驛丞忙不迭應聲。
驛站不大,正房五間,廂房八間。沈墨軒一行加上楊字營五十騎兵,將驛站擠得滿滿當當。慕容驚鴻被安置在正房東首間,慕容霜照顧;沈墨軒住西首間,秦昭雪在隔壁;海石、巴圖與護衛們分住廂房;楊字營騎兵則在外圍紮營警戒。
晚飯後,正廳內燭火通明。
沈墨軒、楊烈、秦昭雪、海石圍坐桌前,桌上攤開地圖。
“從晉中到邊關,還有八百裡。”楊烈指著地圖,“兩條路:一條走官道,平坦但繞遠,需十日;另一條穿黑風嶺,是近道,五日可達,但……”
“但什麼?”
楊烈手指點在地圖上一處標記為“黑風寨”的地方:“這一帶匪患猖獗,尤以黑風寨為最。寨主‘座山雕’麾下有三百亡命徒,專劫官商。上月還劫了一隊軍餉,殺了我邊軍十二名押運兵。”
沈墨軒沉吟。時間緊迫,老皇帝的身體撐不了太久,他必須儘快趕到邊關。但若走黑風嶺,風險太大。
“若是楊字營護送,能否闖過去?”秦昭雪問。
楊烈搖頭:“末將隻有五十人,黑風寨占儘地利,硬闖損失必重。而且……”他壓低聲音,“末將懷疑,黑風寨與某些朝中勢力有勾結。上月被劫的軍餉,押運路線本是機密,土匪如何得知?”
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一名在外圍警戒的騎兵奔入:“哨長!東北方向來了一隊人馬,約百人,打著‘晉中鏢局’旗號,說是護送商隊前往邊關,請求入驛歇腳!”
楊烈皺眉:“這麼巧?”
沈墨軒起身:“去看看。”
驛站外,火把通明。果然見一隊人馬停在百步外,為首的鏢師四十來歲,滿臉風霜,抱拳高喊:“晉中威遠鏢局總鏢頭劉威,護送江南布商前往雲州!天色已晚,求借驛站一宿,願付雙倍銀錢!”
他身後,十幾輛貨車蓋著油布,二十餘名鏢師,三十多個夥計打扮的人,還有幾個看似商賈的中年人。
楊烈眯眼觀察片刻,低聲道:“鏢師步伐紮實,是練家子。貨車沉甸甸的,像是真有貨物。但……總覺得哪裡不對。”
沈墨軒也在打量。鏢局隊伍看似正常,可那些“夥計”太過安靜了,眼神不時掃向驛站內,帶著審視的意味。
“讓他們進來。”沈墨軒忽然道,“但貨車停在外院,人分住西廂,不得靠近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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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這太冒險了。”海石急道。
“是狐狸,總要露出尾巴。”沈墨軒淡淡道,“與其讓他們在外麵伺機而動,不如放進來看緊。”
楊烈想了想,點頭:“末將加派人手盯著。”
威遠鏢局一行人被引入驛站。總鏢頭劉威很守規矩,安排鏢師夥計住進西廂,貨車整齊停在外院,還主動提出讓兩個鏢師幫忙值夜。
驛丞忙得腳不沾地,燒水做飯,驛站內頓時熱鬨起來。
夜深了。
沈墨軒和衣躺在榻上,枕邊放著短刃。窗外風聲呼嘯,夾雜著遠處山林中的狼嚎。
子時剛過,異變陡生!
先是西廂方向傳來一聲短促的悶哼,接著便是兵器碰撞聲、怒吼聲、慘叫聲幾乎同時爆發!
沈墨軒一躍而起,抓刀衝出門外。秦昭雪也已持劍守在門口。
隻見西廂房內殺出數十黑影,哪裡還是什麼鏢師夥計——個個黑衣蒙麵,手持鋼刀,見人就砍!而原本值夜的楊字營騎兵,竟已有七八人倒在血泊中!
“有埋伏!”楊烈怒吼,拔刀迎戰。
驛站頓時亂作一團。黑衣刺客戰術極其精良,五人一組,相互掩護,直撲正房而來。他們的目標明確——沈墨軒!
海石、巴圖率護衛拚死抵擋,但刺客身手了得,配合默契,護衛轉眼倒下三人。
“退入正房!”沈墨軒急喝。
眾人且戰且退,退入正廳,關上大門。門外傳來撞門聲、刀劈木門聲。
“公子,後窗!”秦昭雪忽然指向後方。
後窗外,竟也有黑影晃動!
前後夾擊,已成死局!
就在這時,東首間房門忽然開了。
慕容驚鴻扶著門框,緩緩走出。他依舊穿著那身染血的素袍,臉色蒼白如鬼,但那雙眼睛——在昏暗燭火下,竟泛著幽冷的光。
“前輩,您傷重……”沈墨軒急道。
慕容驚鴻擺擺手,走到廳中,緩緩拔出腰間那柄看似普通的長劍。
劍身出鞘,竟無半點聲響。燭光映照下,劍刃泛著一種詭異的青灰色光澤,仿佛不是金屬,而是某種活物。
門外,撞門聲越來越急,木門已出現裂痕。
慕容驚鴻深吸一口氣——這一口氣吸得極長,整個胸腔都鼓脹起來,蒼白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下一刻,他動了。
不是破門而出,而是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穿過門縫——不是打開門,而是真從門縫中“滑”了出去!
門外傳來驚呼聲、慘叫聲。
沈墨軒扒著門縫看去,隻見昏暗的院落中,慕容驚鴻的身影如同化作七八道幻影,在黑衣刺客間穿梭。他的劍法完全不像尋常武功——沒有大開大合的劈砍,沒有淩厲的刺擊,隻有一種近乎舞蹈的、詭異的飄忽。
劍光如絲,在空中織成一張青灰色的網。
刺客的刀砍向他,卻總是差之毫厘;他的劍掠過刺客咽喉、心口、腕脈,每一次輕描淡寫的劃過,都帶起一蓬血花。
八名刺客圍攻他一人,卻仿佛被無形的絲線操控,動作越來越慢,破綻越來越多。
“這是……什麼劍法?”秦昭雪看得呆了。
沈墨軒也心中震撼。他曾見過高手對決,但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如此……不似人間的武功。慕容驚鴻的每一個動作都違背常理,身體能在不可能的角度扭曲,劍能從不可思議的方位刺出。
更可怕的是,他明明重傷未愈,每一次運劍後都會劇烈喘息,臉色更白一分,但劍勢卻絲毫不停,反而愈發淩厲。
第三名刺客捂喉倒地。
第五名刺客心口中劍。
第七名刺客腕脈被挑,刀落。
第八名刺客終於崩潰,轉身欲逃,慕容驚鴻劍尖一挑,地上的一柄鋼刀飛起,貫穿其後心。
八個精銳刺客,從慕容驚鴻出門到全部倒下,不過二十息時間。
院落中死寂一片。
楊字營騎兵和殘餘護衛都看得目瞪口呆。
慕容驚鴻拄劍而立,劇烈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鮮血從指縫滲出。
“前輩!”沈墨軒衝出門扶住他。
慕容驚鴻搖頭,啞聲道:“還……還沒完。”
話音未落,驛站屋頂上忽然躍下三道黑影!
這三人與之前的刺客截然不同——皆穿深紫色勁裝,麵戴青銅鬼麵,手中兵器怪異:一人持雙刺,一人握鏈鏢,一人使一對短戟。
他們落地無聲,呈三角將慕容驚鴻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