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父親下葬那天,七歲的自己哭得撕心裂肺,母親卻死死抱住他,說:“軒兒不哭,父親在天上看著呢……”
想起這些年來,自己一直以為父親隻是個普通的戶部侍郎,隻是個被卷入黨爭的犧牲品……
原來,父親是為了保護他,這個太子的遺腹子,才“被死亡”!
“那姐姐……”沈墨軒看向地上一動不動的女子遺體,“她又是……”
“她蘇蘇晴,是您母親的親妹妹,也是太子妃的另一名侍女。”趙老漢黯然道,“當年您父親隻救出了您母親,蘇晴留在宮中,後來被貶到浣衣局。二十年來,她一直在暗中保護您,直到三天前接到玄鳥令,才冒險帶著第七枚玉扣和雙魚符出京,沒想到……”
沒想到,死在了相認的那一刻。
沈墨軒跪在姐姐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少主,”趙老漢沉聲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李崇山兵變的真正原因,老奴必須告訴您——他不是因為軍餉不足,也不是因為曹國勇的命令,而是因為他發現,鎮國公楊驍在暗中調查二十年前的一筆資金流向。”
“什麼資金?”
“玄鳥金庫中,最大的一筆支出。”趙老漢走到那堆賬冊前,翻出一本,指著一行記錄:
景和十七年臘月廿三,出黃金五十萬兩,注:三皇子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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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就是當今剛剛“繼位”的皇帝!
“這筆錢,名義上是給三皇子賀壽,實際是賄賂。”趙老漢聲音發冷,“當年的三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在太子‘謀逆’案中,是關鍵證人。他作證說親眼看見太子與邊將密謀,還拿出了太子‘謀逆’的書信。”
“但那些書信是偽造的?”
“不僅是偽造。”趙老漢咬牙,“是先帝默許,曹國勇操作,三皇子執行的——一場徹頭徹尾的構陷!那五十萬兩黃金,就是封口費,也是報酬!”
沈墨軒腦中嗡嗡作響。
所以,當今皇上的皇位,是踩著自己親生兄長——也就是他親生父親的屍體上來的?
而曹國勇,才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李崇山發現了這個秘密,”趙老漢繼續道,“他本是曹國勇的人,但鎮國公查得太緊,他怕事情敗露,便想先下手為強,以兵變之名除掉鎮國公在定邊城的勢力,然後投靠遼國——他早與遼國暗中有往來。”
投敵!
沈墨軒握緊拳頭:“所以現在定邊城的混戰,不光是內亂,還可能引來遼國大軍?”
“是。”趙老漢點頭,“老奴收到密報,遼國三萬鐵騎已集結在百裡外的野狼穀,隻等李崇山打開城門,就會長驅直入。屆時,定邊城破,西北門戶大開,大雍危矣!”
“那鎮國公……”
“國公爺三日前出城巡邊是假,實則是去調集援軍。”趙老漢道,“但他手中能調動的,隻有楊字營三千人。而李崇山在定邊城有兩萬守軍,加上遼國三萬鐵騎……杯水車薪。”
絕境。
徹徹底底的絕境。
沈墨軒看著滿室的金銀甲兵,看著太子的靈牌,看著死去的姐姐,看著身邊傷痕累累的同伴……
父親用性命保護他二十年。
母親隱姓埋名撫養他成人。
姐姐為他送玉扣而死。
陳硯舟為他服毒自儘。
慕容驚鴻為他身中劇毒。
秦昭雪、海石、巴圖……所有人都在為他拚命。
而他,這個太子的遺腹子,玄鳥的少主,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定邊城破,看著遼國鐵騎踏破山河,看著父親、太子、無數人用生命守護的江山,毀於一旦?
不。
絕不。
沈墨軒緩緩起身,走到太子畫像前,深深三拜。
然後轉身,眼中已沒有淚水,隻有熊熊燃燒的火焰。
“趙老,”他聲音平靜得可怕,“玄鳥在定邊城,還有多少人?”
“連老奴在內,三十七人。”趙老漢道,“但都是精銳,可一當十。”
“夠用了。”沈墨軒走到那堆鎧甲前,撫摸著冰涼的鐵甲,“這些甲胄兵器,能裝備多少人?”
“全套鎧甲三百套,兵器可裝備五百人。”
沈墨軒點頭,看向秦昭雪:“昭雪,你帶十名玄鳥衛,護送慕容前輩和姐姐的遺體,從另一條密道出城,去找鎮國公。告訴他——”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
“太子遺孤李墨軒,在定邊城等他。若他還記得二十年前對太子的承諾,就速速率軍來援。”
秦昭雪渾身一震:“墨軒,你……”
“我要留下。”沈墨軒穿上玄色魚鱗甲,動作利落,“李崇山要開城投敵,我要在他打開城門之前,拿下他,控製定邊城。”
“可你隻有三十多人!”
“誰說我隻有三十多人?”沈墨軒戴上頭盔,隻露出一雙寒星般的眼睛,“趙老,玄鳥在定邊城二十年,不會隻備了鎧甲,沒有備人吧?”
趙老漢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少主英明。定邊城內,有三百名‘暗子’——都是這些年暗中培養的孤兒、流民、退伍老兵。平時各司其職,一旦玄鳥令出,半個時辰內可集結。”
“三百人……”沈墨軒計算著,“加上三十七名玄鳥衛,三百三十七人。李崇山在城中有兩萬守軍,但大部分不知真相,真正死忠於他的,不會超過三千。”
他走到石台前,拿起太子靈牌旁的一柄劍——劍身古樸,劍鞘上刻著玄鳥紋。
鏘!
長劍出鞘,寒光映照著他年輕而堅毅的臉:
“三百三十七人,對三千人。夠了。”
“可是少主,”趙老漢急道,“即便拿下李崇山,城外還有遼國三萬鐵騎!我們守不住!”
“那就不要守。”沈墨軒收劍入鞘,“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定邊城內有三十六條街巷,七處甕城,十二座箭樓。”沈墨軒走到那幅定邊城全圖前,“遼國騎兵擅長野戰,不善巷戰。我們放他們入城,然後——”
他手指點在地圖幾處關鍵位置:
“在朱雀街設火油陣,在青龍巷布絆馬索,在白虎口挖陷坑,在玄武門備滾木礌石。三百三十七人分散各處,利用地形,節節阻擊。每拖一個時辰,鎮國公的援軍就更近一步。”
他抬頭,眼中閃著瘋狂而冷靜的光:
“我們要做的,不是打贏,是拖住。拖到鎮國公來,拖到遼國人發現這是一座吃人的城池,拖到他們糧草耗儘、士氣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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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雪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沈墨軒——不,現在該叫他李墨軒了。穿上鎧甲的他,仿佛變了個人,那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和決斷,此刻顯露無疑。
這才是真正的他。
太子的兒子。
“我去。”秦昭雪忽然道,“我也留下。”
“昭雪……”
“你說得對,我們需要巷戰的好手。”秦昭雪拔出長劍,“我的輕功和劍法,最適合在街巷中穿梭狙殺。”
海石、巴圖也上前:“公子,我們誓死相隨!”
慕容驚鴻掙紮著坐起:“老夫雖然傷重,但還能開弓……三十步內,箭無虛發。”
沈墨軒看著這些願為他赴死的人,喉頭哽咽,卻強忍住。
“好。”他重重點頭,“那我們就讓遼國人看看,讓曹國勇看看,讓天下人看看——”
他高舉長劍,聲音響徹地下密室:
“二十年前,玄鳥未死!”
“今日,玄鳥——覺醒!”
轟!
密室外,傳來隱約的爆炸聲。
李崇山的兵馬,開始強攻了。
沈墨軒——現在該叫李墨軒了——最後看了一眼太子的畫像,然後轉身,大步走向出口。
在他身後,三百三十七人——三十七名玄鳥衛,三百名暗子,加上秦昭雪、海石、巴圖、慕容驚鴻——如沉默的洪流,緊隨其後。
地窖的門打開。
外麵已是火光衝天。
定邊城,這座西北第一重鎮,今夜將變成修羅場。
而修羅場中,一隻沉睡了二十年的玄鳥,正展開染血的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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