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京城暗流
十裡亭的殘陽如血,將趙老漢染滿鮮血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他懷中的錦盒沾著泥汙與暗紅,在他顫抖的雙手間格格作響。
李墨軒翻身下馬,疾步上前扶住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趙老!發生何事?!”
“殿下……老奴……老奴有負所托!”趙老漢老淚縱橫,聲音嘶啞如破鑼,“老奴帶人趕到沈家祖墳時……墳塋已被人掘開!棺槨破碎,陪葬品散落一地……溫陽玉佩……不見了!”
他劇烈咳嗽,嘴角滲出血絲,顯然受了內傷。
“誰乾的?”李墨軒的聲音冷得像冰。
“對方……訓練有素,至少二十人,皆是高手。”趙老漢喘息道,“老奴帶去的一百玄鳥衛……折損過半,才搶回這個……”
他打開錦盒。
盒中空空如也,隻有一張字條,上麵用朱砂寫著三個字:“你來遲。”
而字條下方,赫然畫著一隻展翅玄鳥——正是玄鳥衛內部聯絡的暗號標記!
李墨軒瞳孔驟縮。
玄鳥衛內部有叛徒。
或者說……有人能仿製玄鳥衛的暗號。
“還有……”趙老漢艱難地續道,“對方撤退時,老奴拚死扯下一人麵罩……那人……那人是……”
他話未說完,遠處京城方向突然傳來沉悶的鐘聲!
咚——
咚——
咚——
整整九響,聲聲震耳,在暮色中回蕩不息。
九響之後,皇宮方向升起一麵巨大的黑色龍旗,在夕陽下獵獵作響。
國喪。
秦昭雪臉色煞白,踉蹌後退:“不對……這不對……”
“什麼不對?”李墨軒扶住她。
“先帝若駕崩,該鳴鐘二十七響,示天下舉哀。九響……九響是……”她嘴唇顫抖,“是太子薨逝的規製!”
太子薨逝?
李墨軒渾身一震。
與此同時,京城南門轟然洞開,一騎快馬如箭般衝出,馬上傳令兵手持黃綢令旗,沿官道疾馳高呼:
“先帝駕崩!靖王殿下奉遺詔繼位,改元景和!百官朝賀——!”
聲音淒厲,在暮色中傳出很遠。
但李墨軒聽得分明——那傳令兵喊的是“先帝駕崩”,鐘聲卻是太子之喪。
靖王在玩什麼把戲?
“殿下,”秦昭雪突然抓緊他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肉裡,“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是個陷阱!”
話音剛落,十裡亭四周的山林中,突然亮起無數火把!
密密麻麻,至少有上千人,將亭子團團圍住!
“李墨軒——!”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林中傳來。
周世昌。
他不是應該被押在黑風嶺嗎?
李墨軒猛地轉頭,隻見周世昌在一隊黑衣武士的護衛下,緩緩走出樹林。他換了一身錦袍,氣定神閒,哪還有半點階下囚的狼狽?
“周世昌,”李墨軒握緊劍柄,“你果然有後手。”
“後手?”周世昌笑了,笑得前仰後合,“殿下啊殿下,你到現在還以為……我是你的人質嗎?”
他拍了拍手。
四周的黑衣武士齊刷刷舉起弩機——清一色的玄鳥衛製式連弩!
“這些人……”秦昭雪倒吸一口涼氣。
“都是玄鳥衛的精銳,對吧?”周世昌得意道,“可惜,他們現在聽我的。”
他看向李墨軒,眼中滿是譏誚:
“從你離開上京的那一刻起,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計之中。黑風嶺大營的伏兵是真的,但那不是秦昭雪安排的——是我。靖王給遼帝的密信是真的,但上麵的印章不是秦昭雪蓋的——是我仿製的。慕容驚鴻遭遇的伏擊是真的,但領隊之人不是秦昭雪——是我假扮的。”
他一口氣說完,欣賞著李墨軒越來越冷的臉色:
“我要讓你懷疑秦昭雪,讓你分兵六路,讓你……孤身來到京城。”
“為什麼?”李墨軒問。
“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抓住你。”周世昌淡淡道,“活的太子,比死的太子有價值得多。靖王要用你的人頭祭旗,登基稱帝。而我……要用你,換一場潑天富貴。”
他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殿下是自己走,還是我‘請’你走?”
李墨軒環視四周。
二十名玄鳥衛已拔刀護衛,但麵對十倍於己的敵人,勝算渺茫。趙老漢重傷,秦昭雪雖武功不弱,但……
“我跟你走。”李墨軒忽然道。
“殿下!”秦昭雪急道。
李墨軒按住她的手,低聲道:“他們想要活的,我就有機會。你帶趙老突圍,去黑風嶺彙合點等驚鴻他們。”
“可是——”
“沒有可是。”李墨軒看著她,眼神堅定,“瑤兒需要解藥,而解藥的線索,可能就在京城。我必須進去。”
秦昭雪咬緊嘴唇,最終重重點頭。
李墨軒轉向周世昌:“我可以束手就擒,但你要放過他們二人。”
周世昌眯起眼:“秦昭雪可以走,但這老奴……他知道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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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沒得談。”李墨軒拔劍,“大不了魚死網破。”
周世昌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看在殿下的麵子上,都放走。反正……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他一揮手,包圍圈讓開一個缺口。
秦昭雪扶起趙老漢,深深看了李墨軒一眼,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李墨軒則被戴上鐐銬,押上一輛馬車。
馬車駛向京城時,周世昌坐在他對麵,慢悠悠地泡著茶。
“殿下不想知道,溫陽玉佩在誰手裡嗎?”他問。
“你想說自然會說。”
周世昌笑了:“在靖王手裡。他早就派人掘了沈文淵的墳,取走了玉佩。至於為什麼……因為他需要這件能解百毒的寶貝,來防著彆人下毒啊。”
“所以從一開始,你讓我分兵六路,就是個騙局?”李墨軒問。
“不全是。”周世昌搖頭,“藥材的分布是真的,但你能不能拿到……就是另一回事了。麒麟角在蕭綽手中,但他已經答應獻給遼帝。鳳凰膽在鎮國公府,但楊驍此刻應該已經被靖王的人控製。玄武甲在慕容驚鴻手中,但他現在……大概正被遼軍追殺吧。”
他抿了口茶:
“至於血靈芝和龍血竭……都在靖王手中。也就是說,七味藥材,有四味在靖王那裡。殿下覺得,你有幾分勝算?”
零。
李墨軒心中冰冷。
但他麵上不動聲色:“那你呢?你為靖王做事,能得到什麼?”
“我?”周世昌笑了,笑容裡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我得到的,可比你想象的多。”
馬車駛入京城。
暮色已深,街上卻異常冷清。店鋪早早關門,行人稀少,隻有一隊隊禁軍巡邏而過,鎧甲碰撞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京城,已是一座囚籠。
馬車沒有去天牢,也沒有去刑部,而是駛入了一條僻靜小巷,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
“下車吧,殿下。”周世昌道。
李墨軒被押進宅院,穿過回廊,來到一間密室。密室裡已有兩人等候。
一個是他預料之中的——靖王趙睿。
另一個,卻讓他瞳孔驟縮。
蘇文謙。
蘇芷瑤的“父親”,前東宮屬官,那個本該在江南養老的老人。
此刻,蘇文謙穿著一身簇新的四品官服,坐在靖王下首,見到李墨軒,他起身,恭敬行禮:“老臣參見太子殿下。”
沒有激動,沒有愧疚,隻有公式化的恭敬。
李墨軒看著他,許久,才道:“蘇大人,好久不見。”
“托殿下洪福,老臣一切安好。”蘇文謙垂首道。
靖王笑了,那是一種誌得意滿的笑:“皇兄,沒想到吧?你一直信任的蘇大人,其實是本王的人。”
李墨軒沉默。
“二十年前,先太子將女兒托付給蘇家,蘇文謙感恩戴德,發誓效忠。”靖王踱步道,“可先太子死後,樹倒猢猻散。蘇文謙很聰明,他知道該投靠誰——那就是本王。”
他看著李墨軒:
“所以瑤妃在蘇家長大,一舉一動都在本王掌握之中。本王知道她會去江南,知道她會遇見你,知道你們會相愛……這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為什麼要這樣?”李墨軒問。
“因為本王要讓你痛苦。”靖王眼中閃過恨意,“先太子奪走了本該屬於我母妃的後位,奪走了父皇的寵愛,奪走了天下人的擁戴……那本王就奪走他的兒子最心愛的人,讓他兒子也嘗嘗,什麼是求而不得的滋味!”
他近乎癲狂地笑了:
“可老天有眼啊!你們居然是兄妹!這簡直……太完美了!本王要讓全天下都知道,先太子的兒女,是一對逆倫的孽種!”
李墨軒握緊拳頭,鐐銬嘩啦作響。
“不過現在,本王改變主意了。”靖王忽然收斂笑容,恢複冷靜,“你活著,比死了有用。”
他坐下,手指敲著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