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初散,蘇明遠便出了客棧門,向著縣貢院的方向走去。昨夜的思慮讓他幾乎徹夜未眠,但清晨的涼風卻讓他精神為之一振。他知道,要想在即將到來的縣試中取得成功,必須先對考場有所了解。
縣貢院坐落在縣城的東南角,遠遠望去,高牆聳立,門第森嚴。蘇明遠放慢腳步,仔細觀察著這座決定無數讀書人命運的建築。
高牆用青磚砌成,約有三丈餘高,牆頭布滿了鋒利的瓦當,顯然是為了防止作弊者翻牆而設。牆外種植著幾株古槐,枝葉繁茂,為這座肅穆的建築增添了幾分生機。大門緊閉,門前站著兩名衙役,神情嚴肅,目光如炬。
小郎君,可是來看貢院的?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明遠回頭,隻見一位頭發花白、衣著樸素的老者正朝他走來。老者手中拿著一把掃帚,顯然是附近的清潔工。
正是。蘇明遠拱手施禮,在下蘇明遠,初來縣城,想先了解一下考場情形。
老者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老朽劉祿,在這貢院當過十幾年的差,對裡麵的情況倒是頗為熟悉。他放下掃帚,向蘇明遠招手,來,我給你說說這貢院的規矩。
蘇明遠心中一喜,連忙走到老者身邊。
這貢院啊,劉祿指著高牆說道,建於太祖開寶年間,至今已有數十年曆史。牆高三丈二尺,厚一尺八寸,堅固得很。裡麵共有號舍三百間,每間隻容一人,桌椅板凳俱全,但都是最簡陋的。
蘇明遠聽著,心中暗自盤算。三百間號舍,意味著每次縣試最多容納三百名考生。以這個縣的規模來看,能有資格參加縣試的讀書人應該不會太多,但競爭依然激烈。
劉老,敢問這號舍內部是什麼樣子?蘇明遠好奇地問道。
劉祿摸了摸胡須,眼中露出回憶的神色:號舍啊,長不過八尺,寬不過六尺,高約一丈。裡麵擺著一張簡陋的桌案,一張木椅,牆上釘著一塊木板當床鋪。考試期間,考生就在這方寸之地裡答題、休息、用餐,三天不得出門。
三天!蘇明遠心中一驚。他雖然知道古代科舉考試時間較長,但親耳聽到時仍覺震撼。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裡待上三天,對考生的身體和精神都是極大的考驗。
更要緊的是,劉祿壓低聲音,神情變得嚴肅,貢院的規矩極嚴。考生入場前要接受搜身,身上不能攜帶任何書籍、紙張,連硯台都要用貢院提供的。每個號舍都有編號,考生按號就座,不得擅自走動。
蘇明遠點頭,這些規定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劉祿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有些意外。
最要緊的是心態,老者語重心長地說,老朽見過太多聰明才智的讀書人,一進貢院就亂了方寸。有的因為環境簡陋而心浮氣躁,有的因為時間緊迫而手忙腳亂,還有的因為壓力過大而思維混亂。真正能在這種環境下保持冷靜的,才是能中舉的料。
這番話讓蘇明遠若有所思。在現代,他參加過各種考試,但都不曾有過如此嚴苛的環境和如此長的時間。這確實需要極強的心理素質。
劉老說得極是,蘇明遠誠懇地說,敢問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劉祿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場,才又壓低聲音說:還有一件事,考生們都不願提及,但確實存在——就是號舍裡的衛生問題。三天時間,吃喝拉撒都在那方寸之地,加上幾百人聚在一起,氣味可想而知。有些體弱的考生,第一天就被熏得受不了,哪還有心思答題?
蘇明遠暗自記下這個細節。看來參加科舉考試,不僅要有學問,還要有強健的體魄和堅韌的意誌。
正說話間,貢院大門忽然打開,走出幾個身穿官服的人。劉祿連忙停止說話,拿起掃帚裝作清掃的樣子。
蘇明遠仔細觀察著這些官員,想從他們的神態中窺探出一些關於考試的信息。為首的是一位中年文官,神情嚴肅,步履穩健,身後跟著幾名書吏。
那位是縣令大人,劉祿小聲說道,每次大考前都要來貢院視察,確保一切準備妥當。跟在後麵的是主簿、縣尉等官員,還有負責考務的胥吏。
蘇明遠看著這些決定自己命運的人,心中五味雜陳。在那個遙遠的現代,考試的監督者隻是普通的老師或監考員。但在這裡,考試的組織者都是有實權的地方官員,這讓整個考試過程都染上了濃重的政治色彩。
官員們檢查完畢,重新鎖上貢院大門,然後上馬離去。劉祿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與蘇明遠交談。
小郎君,你可知這縣試的內容?劉祿問道。
蘇明遠搖搖頭。雖然他對科舉製度有所了解,但具體的考試內容卻不甚清楚。
縣試主要考三場,劉祿如數家珍地說道,第一場考經義,就是對四書五經中某些章句的闡釋;第二場考策論,要求考生針對時政提出自己的見解;第三場考詩賦,既要有文采,又要合乎格律。
這個安排讓蘇明遠有些意外。他原以為縣試的內容會比較簡單,沒想到已經涵蓋了經學、政論、文學三個方麵。這確實需要全麵的學識和素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