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但留在院中的緊張氣氛卻久久不散。小石怯生生地躲在陳文楚身後,蘇明遠和趙德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陳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德壓低聲音問道。
陳文楚示意眾人先到屋內,關好門窗後才開口:看這架勢,朝廷是要嚴查什麼案子。以我在京師這些年的經驗來看,很可能與科舉有關。
蘇明遠心中一沉:會不會是...他想到了曾子厚,想到了那些關於泄題的傳言。
先彆胡思亂想。陳文楚倒了幾杯茶,分給眾人,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要冷靜應對。小石,你再仔細說說剛才看到的情況。
小石戰戰兢兢地說道:我剛才在街上買紙筆,忽然來了一隊官差,見人就問是不是舉人或者貢士。有幾個人被他們帶走了,說是要去衙門接受問話。
隻是問話?蘇明遠追問道。
好像是的。官差說讓大家不要害怕,隻是例行詢問。但是...但是那些被帶走的人都很害怕的樣子。
陳文楚沉思片刻:如果隻是例行詢問,倒還不算太糟。但這個時候突然查案,必然事出有因。
他看著蘇明遠和趙德:二位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特殊的事情?
趙德搖搖頭,蘇明遠則想起了曾子厚那封告彆信。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坦誠相告。
陳兄,我有一個同窗,名叫曾子厚,昨夜忽然不辭而彆,留下一封信說是不願牽連同窗。我懷疑他可能卷入了什麼事情。
陳文楚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曾子厚?這個名字我好像聽過...對了,是不是那個在鄉試中發揮出色,但家境貧寒的寒門學子?
正是他。蘇明遠點頭道,陳兄認識子厚?
算不上認識,隻是聽人提起過。陳文楚皺眉思考,據說他為人正直,嫉惡如仇,絕不是會主動做壞事的人。如果他真的卷入了什麼事情,很可能是被人脅迫或者利用了。
這個判斷與蘇明遠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想起了曾子厚在同窗宴席上對腐敗傳言的激烈反應,那種義憤填膺的神情絕不是裝出來的。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趙德問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陳文楚淡然地說道,如果官府真的要查案,該來的總會來。我們能做的就是問心無愧,坦然麵對。
蘇明遠被陳文楚的冷靜所感染,心中的慌亂漸漸平息下來。他忽然意識到,這位屢試不第的朋友,雖然沒有功名在身,但其心境和智慧卻遠超許多所謂的成功人士。
陳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蘇明遠認真地說道,如果重新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參加科舉嗎?
這個問題讓陳文楚沉默了很久。他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院中那幾尾悠遊的紅魚,良久才開口:
明遠兄問得好。說實話,我也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轉過身來,眼中有著複雜的光芒:如果時光倒流,讓我重新選擇,我想我還是會參加科舉。不是因為對功名的渴望,而是因為那是我們這些讀書人實現理想的主要途徑。
但是,他話鋒一轉,我會以一種完全不同的心態去麵對它。我不會再把科舉成功當作人生的唯一目標,也不會因為一時的失敗而否定自己的全部價值。
蘇明遠若有所思:陳兄的意思是,問題不在於科舉本身,而在於我們如何看待它?
正是此理。陳文楚重新坐下,科舉隻是一種製度,一個工具。關鍵在於我們如何使用這個工具,以及我們賦予它什麼樣的意義。
他指著桌上的茶盞:就像這茶杯,它可以用來喝茶,也可以用來盛酒,甚至可以用來裝毒藥。茶杯本身沒有善惡之分,關鍵看使用它的人。
這個比喻讓蘇明遠眼前一亮。他想起了範仲淹說過的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現在他對這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陳兄認為,我們這些參加會試的人應該抱著什麼樣的心態?趙德問道。
陳文楚思考片刻:首先,要端正目的。我們參加科舉,不應該僅僅是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而應該是為了獲得為國為民服務的機會。
其次,要保持本心。無論外界如何變化,都不要忘記自己最初的理想和原則。成功了不驕傲,失敗了不氣餒。
最後,要有長遠眼光。人生很長,科舉隻是其中的一個階段。即使這次失敗了,也還有其他的機會和途徑來實現自己的價值。
這番話如甘露般滋潤著蘇明遠的心田。他想起了這些天來的種種困擾和糾結,忽然覺得豁然開朗。
陳兄的話,真是醍醐灌頂。蘇明遠由衷地說道,我現在明白了,困擾我的不是科舉製度本身,而是我對成功和失敗的定義過於狹隘。
明遠兄悟性極高。陳文楚欣慰地笑道,能有這樣的認識,說明你已經比我當初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