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上回,帳內燭火因荀攸的進入而微微搖曳,將他清臒的身影拉長,投在帳幕之上。他方才一語,如石入靜水,激蕩起層層漣漪。原本因成公英精妙計策而振奮的氣氛,瞬間變得更為凝練和專注。
簡宇眼中閃過一絲極亮的光彩,他身體微微前傾,原本輕敲沙盤邊緣的手指停了下來,顯示出極大的興趣。他並未立刻發問,隻是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荀攸,等待他繼續。然而,那微微前傾的姿態,已透露出他內心的重視。
成公英臉上的激動與些許自得尚未完全褪去,便被驚訝與好奇取代。他剛剛獻上自以為萬全之策,此刻荀攸不僅肯定,竟言尚有補充之法,能讓效果更佳。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望向荀攸,既有幾分不服,更多的是想聽聽這“更完美”的計策究竟為何。
性如烈火的典韋瞪大了眼睛,撓了撓頭盔,似乎覺得成公英的計策已經夠直接痛快,不明白還能怎麼“更好”。而沉穩的趙雲,則目光微凝,流露出思索之色,顯然意識到了荀攸話中“削弱更多”、“掃清更多障礙”的深層含義。
荀攸將眾人反應儘收眼底,神色依舊從容。他緩步走向沙盤,與成公英並肩而立,目光落在郿縣的微縮模型上,仿佛能穿透這木質象征,看到城內真實的劍拔弩張。他先是對成公英微微頷首,語氣平和卻充滿肯定:“成公先生之策,裡應外合,中心開花,已是上策。若能施行,破郿縣如探囊取物。”這一句先揚,既安撫了成公英,也彰顯了他的氣度。
隨即,他話鋒一轉,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力量:“然,攸竊以為,破城易,定根難。西涼之患,在於其彪悍難馴,馬、韓雖為首惡,其部眾勢力盤根錯節。若僅是以我軍之力速勝之,彼等敗軍之眾,迫於形勢暫降,心中未必帖服,日後若有機會,恐再生事端。”
他抬起清瘦的手指,輕輕點在馬騰與韓遂兩軍的標記之間,仿佛在觸摸那條無形的裂痕。
“故,攸之愚見,在於將此‘裡應外合’之策,稍作演變,化為‘二虎競食’之局。”他目光掃過簡宇和眾將,最後落在成公英臉上,“成公先生欲使我軍與韓遂假意聯手,共擊馬騰,此為一重反間。吾計,則需再設一重反間,目標,直指馬壽成。”
帳內寂靜,唯有燭火劈啪作響。所有人都被這“雙重反間”的概念吸引了。
荀攸繼續闡述,語速不快,確保每個字都清晰入耳:“成公先生依原計,假意逃回或密信於韓遂,告知其丞相因故欲速戰,願與之‘合作’共擊馬騰。此計照常進行,以使韓遂深信不疑,並依計為我軍打開通道。”他看向成公英,成公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是他的計策基礎,他自然明白。
“與此同時,”荀攸的手指移到了代表馬騰勢力的標記上,“需另遣一心腹死士,或‘不慎’讓一名至關重要之俘虜逃回郿縣,務必將一個消息帶到馬騰耳中。”他頓了頓,眼中智慧之光流轉,緩緩道,“消息便是:韓文約見大勢已去,為求活路,已秘密與丞相勾結,約定於城內設下伏兵,欲誅殺馬壽成,以其項上人頭,作為歸順之晉見禮!”
此言一出,帳內響起幾聲輕微的吸氣聲。成公英瞳孔微縮,瞬間明白了此計的狠辣與精妙所在,臉上不禁露出歎服之色。他原本的計策是“騙韓遂打馬騰”,而荀攸此計,是“讓馬騰和韓遂都以為對方要借外力滅了自己”!
荀攸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繼續不疾不徐地分析,他的手指在沙盤上馬、韓兩軍之間虛劃,仿佛在撥動無形的絲線:“此計之妙,在於同時擊中二人心中最脆弱之處。韓遂得成公先生之信,以為抓住救命稻草,得外援可圖存甚至翻盤,必欣然應允,並積極準備‘配合’我軍。而馬騰得此‘密報’,驚怒交加,以其性格,豈肯坐以待斃?他對韓遂本已猜忌極深,此刻聞此‘噩耗’,必認定韓遂已起殺心。”
他抬起頭,看向簡宇,聲音沉穩而有力:“丞相試想,當馬騰認為韓遂已與我勾結,並布下陷阱要取他性命時,他會如何做?”
簡宇目光深邃,已然明了,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笑意:“他會先下手為強。”
“丞相明鑒!”荀攸拱手,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正是如此。馬騰為求自保,必傾儘全力,搶先對韓遂發動猛攻。而韓遂,正翹首以待我軍‘依約’入城助他,忽遭馬騰全力攻擊,他會作何想?”
一旁的趙雲此時已然透徹,接口道:“韓遂會以為,要麼是馬騰識破了他的計劃,要麼……這正是與我軍約定的動手信號。他必會奮力抵抗,甚至期待我軍即刻入城夾擊。”
“子龍將軍所言極是。”荀攸讚許地點頭,“如此,無需我軍一兵一卒入城,馬騰與韓遂二人,便會在猜疑、恐懼和自保的本能驅使下,在郿縣城內爆發殊死內戰!他們都會認為對方是叛徒,是必須要消滅的敵人,其戰鬥之慘烈,必將遠超尋常攻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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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指向沙盤上的郿縣模型,聲音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靜:“而我大軍,此時當如何?非但不急於入城,反而應陳兵城外,作出嚴密圍困、伺機而動的姿態。實則,是坐觀虎鬥。待其兩軍廝殺至筋疲力儘,傷亡慘重之際……”
簡宇眼中精光爆射,撫掌接口,語氣中充滿了讚賞與決斷:“屆時,我軍再以雷霆之勢入城,或假借調停之名,或直接以平定亂局為由,收拾殘局!如此,馬騰、韓遂主力已自相殘殺殆儘,我軍代價最小,而戰果最大!西涼軍核心精銳經此一役,元氣大傷,日後平定西涼,阻力大減!好一個‘二虎競食’之策!公達此計,大善!”
成公英此時心服口服,深深一揖:“軍師之謀,洞悉人心,環環相扣,英遠不及也!此計不僅破城,更是誅心絕根之上策!”他原本的計策是妙招,但荀攸之策,則上升到了戰略層麵,著眼的是更長遠的安定。
典韋雖然對其中彎彎繞繞的謀略未必全懂,但聽到最後可以等敵人自相殘殺後再輕鬆收拾,也咧開大嘴笑了起來:“嘿嘿,這法子好!讓他們狗咬狗,咱最後再去撿便宜!”
趙雲亦是頷首,看向荀攸的目光充滿敬佩。此計將人心算計到了極致,確實堪稱完美。
帳內氣氛再次高漲,但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振奮,而是一種對勝利更加篤定、對未來更加明晰的沉穩信心。燭火躍動,將荀攸清臒而睿智的麵容映照得格外分明,他僅憑一番話語,便為即將到來的戰事,勾勒出一幅更具優勢的藍圖。
帳內燭火通明,方才定下的計謀已然轉化為具體的行動。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緊張、興奮與肅殺的氣息。沙盤上的郿縣模型,在火光映照下,仿佛已能聽到即將響起的喊殺聲。
簡宇端坐主位,目光沉靜地看向成公英,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成公先生,煩你即刻修書一封,予那韓文約。內容嘛,便依你先前之計,言你已說服於孤,孤因東線事急,欲速戰速決,願與他裡應外合,共擊馬騰。讓他早作準備,約定信號,屆時放開城門通道,助我大軍入城。”
“英,遵命!”成公英精神一振,立刻應諾。他走到一旁早已備好筆墨簡牘的案幾前,跪坐下來,深吸一口氣,鋪開書信,提筆蘸墨。他的神情專注,筆走龍蛇,將歸降後亟需立功的迫切,與對韓遂心理的精準把握,都傾注於筆端。
信中,他極力渲染簡宇的“困境”與“誠意”,並再三保證此乃千載難逢之機,力勸韓遂不可遲疑。片刻,書信已成,他小心吹乾墨跡,雙手奉予簡宇:“丞相,請過目。”
簡宇接過書信,目光快速掃過,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先生文筆,切中要害,甚好。”
他輕輕將書信放在案上,手指在簡冊上敲了敲,隨即抬眼,看向成公英,眼中掠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那光芒中帶著幾分狡黠,幾分莫測高深:“不過,勞煩先生,再依此內容,謄寫一封一模一樣的。”
“再……寫一封?”成公英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錯愕與不解。他眉頭微蹙,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他自信此信已足夠取信韓遂,實在不明白為何要多此一舉。
帳內侍立的趙雲、典韋等人,眼中也流露出些許疑惑,唯有坐在下首的荀攸,垂眸不語,嘴角卻似有若無地牽起一絲了然的弧度,仿佛已窺見丞相心中乾坤。
簡宇並未直接解釋,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笑容如同平靜湖麵下暗藏的漩渦:“先生照辦便是,孤,自有妙用。”他的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探詢的決斷。
成公英雖滿腹疑竇,但見簡宇神色篤定,不敢多問,隻得壓下心中困惑,再次鋪開一卷書信,依樣畫葫蘆,將方才的書信一字不差地重新謄寫了一遍。這一次,他的筆觸少了幾分激昂,多了幾分謹慎與思索。寫畢,再次呈上。
簡宇將兩封書信並排放在麵前,仔細比對,確認無誤後,臉上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愈發明顯。他小心地將兩封書信用不同的錦囊分彆裝好,置於案頭,仿佛在擺放兩枚至關重要的棋子。“好了,第一步棋已落子。接下來,該請君入甕了。”他喃喃自語,聲音雖輕,卻讓帳內眾人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寒意。
次日,一個看似不經意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在關押俘虜的營地裡悄然傳開,並迅速變得有鼻子有眼:丞相有令,念及韓遂將軍部屬多是被迫從賊,隻要誠心歸順,查實身份後,均可赦免,甚至發放路費遣返;但對於馬騰的死黨,因其屢次頑抗,罪大惡極,一經辨認,立斬不赦!
這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潭,在俘虜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恐慌、猜忌、求生的欲望,在各種目光中交織碰撞。馬騰軍俘虜人人自危,麵色慘白,仿佛死神已經舉起了鐮刀;而韓遂軍俘虜中,則有人暗自慶幸,看到了生的曙光。
時機成熟,簡宇在中軍大帳外的空地上,設下公案,命人先將一批馬騰軍的俘虜押解上來。這些士卒衣衫襤褸,麵帶饑色,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空曠的場地上,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持戟甲士肅立兩旁,殺氣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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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宇端坐案後,身披大氅,目光如電,掃過下麵黑壓壓跪倒一片的俘虜,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爾等,是何人部下?”
俘虜們早已聽聞那“區彆對待”的傳言,此刻麵對簡宇的威壓,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短暫的死寂後,人群中響起一片混雜著顫抖的哀求聲:
“丞相饒命!小人是韓遂將軍的部下啊!”
“是是是,我們都是韓將軍的人,是被馬騰裹挾的!”
“求丞相明鑒,我等願降!”
為了活命,他們爭先恐後地宣稱自己屬於韓遂。簡宇麵無表情地聽著,目光深邃,無人能窺知其內心所想。待聲音稍歇,他才緩緩開口,語氣平淡無波:“哦?皆是韓文約的部下?”他似笑非笑地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那篤篤的聲響,敲在每一個俘虜的心上。
隨即,他拿起案頭早已準備好的第一個錦囊,裡麵放著那卷由成公英親筆所書、準備交給韓遂的密信。他並未直接將信交給俘虜,而是召來一名看似機靈、實則是他早已安排好的“領頭”俘虜。那俘虜戰戰兢兢地爬上前,磕頭如搗蒜。
簡宇將錦囊遞給他,聲音壓低了幾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錦囊,關乎韓遂將軍與爾等性命。你需親手交予韓將軍,不得有誤。告訴他,成公先生已安排妥當,依計行事,便可共圖富貴。若敢遺失,或泄露半字……”
簡宇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的寒光已說明一切。
那“領頭”俘虜雙手顫抖地接過錦囊,如捧聖旨,連連磕頭:“小人明白!小人一定送到!謝丞相不殺之恩!謝丞相!”
簡宇一揮手,語氣淡漠:“去吧,帶著你的人,滾回郿縣,告訴韓文約,孤,等著他的好消息。”
這批原屬馬騰的俘虜,如蒙大赦,千恩萬謝,相互攙扶著,帶著那封注定要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倉皇又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朝著郿縣方向踉蹌而去。
簡宇目送他們消失在轅門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端起案上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站在他身側的荀攸,目光追隨著那些俘虜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似是讚歎,又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凜然。他微微側身,對簡宇低語道:“丞相此招,虛實相間,人心儘在彀中矣。”
不久之後,簡宇又如法炮製,召來了另一批俘虜,這批是真正的韓遂部下。他們原本心中還存著一絲希望,以為會得到優待。然而,當他們被押解到帳前空地時,感受到的氣氛卻截然不同。
簡宇端坐案後,臉色陰沉,目光冷冽如冰。他掃視著跪在地上的俘虜,聲音陡然變得嚴厲,帶著一股肅殺之氣:“方才放走的那批人,已自稱是韓遂部下。如此說來,爾等,便是馬騰的賊眾了!”
此言一出,真正的韓遂軍俘虜們如遭雷擊,瞬間麵無人色!他們萬萬沒想到,之前為了活命而冒認身份的馬騰軍俘虜,竟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丞相饒命!冤枉啊!”
“我等才是韓遂將軍的部下!前麵那些人是冒認的!”
“丞相明察!我等對韓將軍忠心耿耿啊!”
哭喊聲、哀求聲響成一片,有人甚至嚇得癱軟在地,磕頭不止,額頭滲出血跡。簡宇冷眼看著這場麵,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他任由恐慌蔓延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哦?爾等聲稱自己是韓遂部下,空口無憑,讓孤如何相信?”
他目光一轉,喝道:“令明何在?”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龐德應聲而出,他身形魁梧,麵容剛毅,作為西涼舊將,對馬騰、韓遂兩部人馬頗為熟悉。龐德上前,銳利的目光掃過地上瑟瑟發抖的俘虜,仔細辨認了一番,然後轉身,對簡宇抱拳躬身,聲音洪亮:“啟稟丞相,末將辨認,這些人,確係韓遂部下無疑。”
簡宇聞言,臉上故意露出“恍然”和“緩和”的神色,微微頷首:“既如此,看來是孤錯怪爾等了。”
他語氣稍緩,但威壓依舊:“既是韓文約的部下,死罪可免。”
俘虜們聞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稻草,剛鬆了一口氣。卻見簡宇又拿起了第二個錦囊,裡麵是那封一模一樣的密信。
他召來這批俘虜中一個看似頭目的人,將錦囊遞給他,語氣變得“語重心長”:“方才誤會了爾等,這錦囊,你需親手交予韓將軍。內容至關緊要,關乎他能否擺脫馬騰鉗製,更關乎爾等所有人的生死前程。務必送達,若有差池,兩罪並罰!”
那韓遂軍的頭目雙手接過錦囊,比之前那個“領頭”俘虜更加感激涕零,幾乎要哭出來:“謝丞相不殺之恩!小人就是拚了性命,也定將錦囊送到韓將軍手中!謝丞相!謝龐將軍!”
簡宇一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這批真正的韓遂軍俘虜,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慶幸和對簡宇“寬宏大量”的感激,也匆匆踏上了返回郿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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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兩批懷著不同心境、卻帶著相同“任務”的俘虜相繼離去,簡宇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緩緩綻開一抹毫不掩飾的、充滿得意與算計的笑容。那笑容在跳躍的篝火映照下,顯得格外深邃難測。
荀攸輕輕撫掌,走到簡宇身側,望著遠處郿縣方向上漸漸黯淡的塵土,語氣帶著由衷的歎服,低聲道:“丞相此舉……真乃洞悉人性之極。先以流言使其互疑,再以生死迫其互騙,最後投以完全相同之誘餌……馬騰、韓遂接到這來自不同‘自己人’送來的、內容一致的密信,其猜忌必將瞬間升至頂點。此計對人心利用之妙,之……深刻,攸,拜服。”
他本想說“毒辣”,但話到嘴邊,換成了更含蓄的“深刻”。
連一向沉默寡言、被譽為“毒士”的賈詡,此刻也微微動容,他撚著胡須,目光複雜地看了簡宇一眼,輕聲感歎道:“文和亦未曾想,丞相……竟能將虛實之道,運用到如此地步。如此一來,馬韓二人,想不拚命都難了。”語氣中,竟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凜然。
而成公英,早已是心潮澎湃,對簡宇的敬畏達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他原本以為自己獻上的已是奇謀,荀攸補充的更是妙策,卻萬萬沒想到,丞相簡宇在具體執行時,竟能施展出如此翻雲覆雨、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手段。
這已不僅僅是軍事謀略,更是深不可測的權術與心術!
他深深躬身,聲音帶著顫抖:“丞相神機妙算,鬼神難測!英……五體投地!”
麵對眾人的驚歎與拜服,簡宇隻是淡然一笑,那笑容中充滿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站起身,撣了撣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目光再次投向沙盤上那座孤城郿縣,語氣平靜卻斬釘截鐵:“戲台已搭好,角兒也已入場。接下來,我等便靜待好戲開場吧。傳令各營,依計行事,準備收網!”
命令下達,整個軍營如同精密的機器,開始圍繞著這個狠辣而精妙的計劃,高速運轉起來。郿縣的命運,在這一連串的謊言與算計中,似乎已然注定。
郿縣城內,氣氛與簡宇大營的運籌帷幄相比,顯得格外壓抑和緊張。昔日還算協調的布防,如今已涇渭分明地劃成了兩塊,馬騰與韓遂的部隊各占一方,巡邏隊相遇時,眼神中都充滿了警惕與敵意,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無形的火藥味。
馬騰的臨時府邸內,氣氛同樣凝重。馬騰身著常服,但腰間的佩劍並未解下,他眉頭緊鎖,在廳中來回踱步,絡腮胡須隨著他沉重的呼吸微微顫動。連日的猜忌和圍城的壓力,讓他眉宇間充滿了疲憊與焦躁。
“父親,”一個清亮而帶著英氣的聲音響起,馬雲祿一身利落的戎裝,從側門步入廳中。她身姿挺拔,容貌俏麗,但眉眼間亦籠罩著一層憂色,“聽說有一批我們被俘的弟兄回來了?”
馬騰停下腳步,看向女兒,沉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嗯,剛得到的消息。人正在側院,說是……簡宇放他們回來的。”他特意加重了“簡宇放他們回來的”這幾個字,語氣中充滿了懷疑。
馬雲祿柳眉微蹙:“簡宇會如此好心?父親,此事恐防有詐,或許是奸細。”
“為父也是這般想。”馬騰沉聲道,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
“但眼下城中兵力吃緊,若真是忠心歸來的舊部,也是一股助力。不過……”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不得不防。雲祿,你隨我一同前去,你眼力好,且武藝高強,萬一有變,也可應對。”
“女兒明白。”馬雲祿鄭重點頭,手也按在了自己的佩劍之上。
父女二人帶著一隊精銳親兵,來到側院。院中,幾十名衣衫襤褸、麵帶菜色的降卒正忐忑不安地站著,他們身上隻有單薄的囚衣,在初冬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看到馬騰到來,這些人立刻跪倒一片,聲音帶著哭腔和激動:
“將軍!將軍!我等回來了!”
“參見將軍!”
馬騰目光如電,緩緩掃過這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麵孔,他們確實是自己麾下的士卒,那種曆經磨難後見到主心骨的激動之情,不似作偽。但他並未放鬆警惕。他帶來的親兵上前,再次對這些降卒進行了仔細的搜身,確認他們身上除了破爛衣衫,並無任何利器等危險物品。
搜身完畢,親兵頭目對馬騰微微點頭示意安全。馬騰緊繃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他大步上前,虛扶一下,聲音刻意放得沉穩洪亮,帶著一種主將的威嚴與撫慰:“都起來吧!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諸位弟兄受苦了!能突破重圍歸來,足見忠心!我馬壽成,絕不會虧待忠於我的弟兄!”
這番話語,讓這些降卒更是感激涕零,有人甚至哽咽起來。院中的氣氛,似乎因這“主從重逢”而顯得有幾分悲壯和緩和。
然而,就在這時,跪在人群前排的一名小頭目模樣的士卒,臉上卻閃過一絲極其掙紮和恐懼的神色。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趁著馬騰話音剛落的間隙,猛地以頭搶地,聲音顫抖著高聲道:“將軍!將軍恕罪!小的……小的還有一事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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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呼喊,瞬間將剛剛緩和的氣氛再次拉緊。馬騰目光一凝,落在說話者身上。馬雲祿也下意識地向前半步,手按劍柄,警惕地注視著那人。
“何事?”馬騰沉聲問道,語氣中已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那小頭目不敢抬頭,顫抖著手,從懷中貼身處,取出了一個雖然有些臟汙、但明顯質地精良的錦囊!這錦囊在他破爛的衣衫襯托下,顯得格外紮眼。
“這……這是……”小頭目聲音發顫,“是那簡宇,命小人……務必要親手交給……交給韓遂將軍的錦囊!”
“什麼?!”
馬騰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他身邊的親兵也瞬間緊張起來,刀劍半出鞘,將馬騰和馬雲祿護在中間。
馬雲祿更是俏臉生寒,厲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既是交給韓遂的錦囊,為何會在我父親麵前拿出?!”她瞬間想到了無數種可能,包括這是韓遂和簡宇勾結的鐵證,也可能是簡宇的反間計,但無論如何,這錦囊的出現,都意味著極大的凶險。
那小頭目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小姐明鑒!將軍明鑒!非是小人有意隱瞞,實在是……實在是迫不得已啊!”他涕淚橫流,將簡宇如何區分對待俘虜,如何逼迫他們冒充韓遂部下才能活命,又如何將這錦囊交給他,命他必須親手交給韓遂的經過,斷斷續續地哭訴了一遍。
“……那簡宇說,若不能錦囊送到韓將軍手中,便要……便要我等所有人的性命……小人等貪生怕死,又想著或許能借此機會逃回將軍身邊,這才……這才鬥膽隱瞞,望將軍恕罪啊!”他一邊說,一邊磕頭不止。
馬騰聽著他的哭訴,臉上的肌肉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開始扭曲。尤其是聽到“簡宇下令,韓遂部下可活,馬騰部下格殺勿論”這一句時,他額頭上青筋暴起,一雙虎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韓——文——約!”馬騰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聲音低沉如同受傷的猛虎咆哮。之前所有的猜疑,所有的不安,此刻仿佛都找到了確鑿的證據!簡宇的區彆對待,不正說明韓遂早已暗中投誠了嗎?!否則,簡宇為何獨獨對韓遂部下網開一麵?!
他一把奪過那名小頭目手中緊握的錦囊,粗暴地扯開絲線,取出了裡麵的密信。他展開密信,目光急速掃過上麵的字跡。對他來說,那再熟悉不過的成公英筆跡,那清晰無比的裡應外合的計劃,那約定共同剿滅他馬騰的狠毒言辭……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