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廣宗城內,燭火搖曳。
此時正是建寧四年七月十五,子時三刻。
廣宗城內的黃巾軍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夜風卷著血腥氣在營帳間穿梭,吹得杏黃旗無力地垂落。張角的中軍大帳內,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投在帳壁上,顯得格外佝僂。
張角一人跪坐在中間的蒲團上,雙手死死攥著九節杖。杖身上鑲嵌的九顆雷珠已經碎了五顆,剩下的四顆也黯淡無光。他的杏黃道袍上沾滿血跡,左肩處被利箭撕裂的破口露出猙獰的傷口。
“大賢良師……”親兵統領何曼跪在帳外,聲音哽咽,“人公將軍……他……”
張角沒有回應。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案幾上的戰報——那是半個時辰前送來的噩耗。竹簡上“張梁戰死”四個字被他的指甲摳出了深深的痕跡。
突然,一口鮮血從張角口中噴出,濺在竹簡上。他踉蹌著站起身,九節杖重重頓地:“蒼天已死……黃天……何存……”
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張燕身披飛燕戰甲衝了進來,看到地上的血跡,瞳孔猛地收縮:“大賢良師!”
張角抬手製止了他的驚呼。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張燕,城內……還有多少兵馬?”
“精銳五萬,新募壯丁八萬,合計十三萬。”張燕單膝跪地,“但糧草隻夠半月……”
張角閉了閉眼。十三萬大軍聽起來聲勢浩大,但其中大半是剛剛拿起武器的農夫。真正能與漢軍精銳抗衡的,不過那五萬老營兵。
“大賢良師!”張燕單膝跪在榻前,飛燕戰甲上沾滿塵土,“末將請命南下求援!”
張角艱難地支起身子,手指死死攥住榻邊帷帳:“潁川……聖女……必須回來……”他聲音嘶啞,眼中卻燃燒著駭人的火焰,“你……告訴聖女……若廣宗有失,黃天……大業……將毀於一旦!”
帳外,黃巾軍的哀嚎聲隱約可聞。自從張梁戰死的消息傳開,每日都有士卒逃亡。張燕低頭看著地麵——那裡有幾滴未乾的血跡,是張角方才咳出的。
“末將今夜便動身!”張燕抱拳,飛燕戰甲上的電光微微閃爍,“縱使粉身碎骨,也必帶回援軍!”
張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若見大勢已去……”他喉結滾動,“帶聖女……去黑山……”
張燕瞳孔驟縮。黑山是最後的退路,張角此言,已是存了死誌。
“諾!”他重重叩首,甲胄碰撞聲在死寂的軍帳中格外刺耳。
七月十五,醜時初。
廣宗城南門悄然開啟一條縫隙。張燕身披飛燕戰甲,戰甲上的電光紋路被他用泥灰掩蓋。他回頭望了一眼城樓——張角的身影立在最高處,杏黃道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走!”張燕低喝一聲,帶著二十名飛燕衛衝出城門。
漢軍的哨塔就在三百步外。張燕伏低身子,借著夜色的掩護向前摸去。突然,前方傳來馬蹄聲——是漢軍的巡邏隊!
“散!”張燕做了個手勢,飛燕衛立刻分散隱蔽。他自己則貼著一具屍體趴下,屏住呼吸。
馬蹄聲越來越近。張燕能清晰地聽到漢軍士兵的交談:
“聽說朱儁將軍前日斬了張梁那廝?”
“可不是,我跟你說,當時那個妖道還想自爆來著,結果你猜怎麼著,嘿,朱將軍壓根不和他廢話,一刀過去,人首分離!聽說首級都送到雒陽請功去了……”
張燕的指甲深深摳進泥土。就在這時,一匹戰馬突然打了個響鼻,朝他藏身之處走來。
“嗯?”漢軍士兵舉著火把照來,“這裡好像……”
“嗖!”一支飛箭破空而來,正中咽喉。張燕如獵豹般躍起,飛燕弓開,化作飛燕雙刃,寒光閃過,三名漢軍騎兵已經倒地。
“走!”張燕收起染血的短刃,帶著飛燕衛繼續向南潛行。身後,漢軍大營響起了警哨聲,但很快被拋在遠方。
七月十八,戌時二刻,潁川。
潁川黃巾大營,簡雪的紅帳內燈火通明。
“什麼!你是說,人公將軍他……戰死了?簡雪手中的茶盞”啪“地落地,碎成幾瓣。她猛地站起,鳳凰羽扇上的金紋劇烈閃爍,”張燕,我且問你,現在廣宗還剩多少兵馬?
張燕單膝跪地,飛燕弓橫放在前:“精銳五萬,新募壯丁八萬,合計十三萬。但糧草隻夠半月……且士氣低落……還有,大賢良師說……”
“不必再說了。”簡雪抬手打斷,鳳凰羽扇輕搖間已恢複鎮定,“傳令眾將,即刻議事!”
片刻後,廖化、杜遠、周倉、裴元紹、管亥、波才等將領齊聚大帳。簡雪端坐主位。張燕在側,心神不寧。可出乎張燕意料的是,簡雪臉上不見半分慌亂:“諸位,剛得戰報——廣宗漢軍久攻不下,已露疲態。正是我等出擊之時!”
她指尖輕點沙盤:“明日廖化、杜遠率先鋒一萬,沿潁水北上。其餘各部依次開拔,三日內必須趕到廣宗!屆時我等會合大賢良師,必可破皇甫,斬朱儁,報地公將軍之仇,黃天大業必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眾將轟然應諾:“謹遵聖女之命!”唯有張燕驚愕抬頭——簡雪竟隻字未提張梁之死!
待眾人散去,簡雪留下張燕、波才、管亥。帳簾剛合,張燕就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疑惑,就急道:“聖女,人公將軍戰死,廣宗危在旦夕,你為何隻字不提?”帳內頓時一片死寂。波才手中的雷光刃“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管亥也瞪大了眼睛。
“若直言兵敗,軍心必亂。張燕,廣宗城內,想必已經有了不少逃兵了吧?難道,你想讓這個糟糕的情況再次出現在我軍中?”簡雪眼中寒光閃爍,打破了這片死寂,她看著震驚的張燕、管亥和波才,緩緩說道,“如今曹操大營距此不過三十裡,若倉促撤軍,必遭他追擊。現在地公將軍、人公將軍皆亡,大賢良師孤立無援,我們是黃天唯一的希望!要是連我們都出事了,那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波才的雷光刃在鞘中嗡鳴:“那妖賊狡詐,確需防備。”
“所以要送他份大禮。”簡雪羽扇一展,扇麵浮現出潁水地形圖,她揮了揮手,示意三人上前,吩咐道“波才、管亥殿後,佯裝潰逃,而後如此……張燕隨中軍行動,飛燕衛要確保各軍聯絡暢通,負責聯絡,屆時……”
當夜,黃巾軍悄然整備。簡雪獨立營門,望著北方星空,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龍淵劍。劍鞘上,一道細微的裂痕赫然在目——那是昨日與曹操交手時留下的。
黎明時分,黃巾軍開始“潰逃”。營帳故意不收,灶台裡的火還未熄滅,甚至有幾麵杏黃旗被故意扔在泥地裡。
建寧四年七月十九日,寅時三刻。
曹操正在中軍大帳內研讀《孫子兵法》,燭火將他的身影投在帳壁上。他身著絳紫色錦袍,腰間玉帶上的銅扣在燈光下泛著暗光。手指輕輕敲擊案幾,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前日他得到消息,朱儁已經將張梁斬殺,現在,他正在思考如何借此良機反攻。
可與此同時——
“報——!”
馮芳跌跌撞撞衝進大帳,甲胄上的血跡還未乾透:“將軍!黃巾軍……黃巾軍逃了!”
曹操手中的兵書“啪”地一聲掉在了案幾上。他猛地站起身,案幾被撞得搖晃,茶盞中的水濺出幾滴,在案幾上暈開一片水漬。
“你說什麼?”曹操的聲音陡然提高,右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
馮芳單膝跪地,抱拳道:“末將巡營時發現,黃巾軍大營火光衝天,似在撤退!”
曹操眼中精光一閃,快步走到帳外。遠處,黃巾軍大營方向確實有火光映紅天際。夜風送來隱約的嘈雜聲,卻聽不真切。
“元讓!”曹操厲聲喝道。
夏侯惇從偏帳快步走出,鐵甲鏗鏘作響。他麵容剛毅,雙目炯炯有神:“孟德,有何吩咐?”
“我命你速帶輕騎三百,前去查探虛實!”
“諾!”夏侯惇抱拳領命,轉身時披風揚起一道弧線。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夏侯惇率輕騎悄然接近黃巾軍大營,在百步外勒馬停住。
“停!”他抬手示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眼前的景象確實詭異:營門大開,幾處帳篷正在燃燒,地上散落著兵器和旗幟。更奇怪的是,營中居然還有幾麵杏黃旗被隨意丟棄在泥濘中,旗角已經被火舌舔舐。
“將軍,要進去嗎?”親兵低聲問道。
夏侯惇沉吟片刻:“你帶百人隨我入營,其餘人在外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