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預想中,那足以讓簡宇東西不能兼顧、焦頭爛額的“東方威脅”,竟然……竟然完全不存在!袁紹被公孫瓚拖住,曹操在全力攻打徐州,劉備和袁術糾纏不清,劉表隔岸觀火……沒有任何一路諸侯,在此刻有能力、或者說有意圖,對簡宇控製的核心區域發動致命的攻擊!
他自以為是的“籌碼”,他賴以威脅簡宇、甚至暗自得意的“憑恃”,從一開始,就是鏡花水月,就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他和韓遂將軍製定的所謂“坐收漁利”之計,所依仗的外部環境,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可笑的錯覺!
“噗——”一口逆血猛地湧上喉嚨,成公英強行咽下,但那股腥甜味卻彌漫了整個口腔。他的臉色由赤紅瞬間轉為慘白,比剛才被識破計謀時還要難看十倍!整個人如同被抽乾了靈魂的軀殼,直接癱跪在地,雙手無力地垂下,那幾份如同判決書般的絹帛,從他顫抖的指間滑落,重新散落在氈毯上。
他抬起頭,用充滿了極致絕望、茫然和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那個依舊負手而立、神情淡漠的年輕丞相。原來……原來自己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掙紮,所有的自以為是的底牌……在對方眼中,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供人取笑的……拙劣表演。
巨大的挫敗感和認知的徹底崩塌,讓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像一尊石雕般,僵在那裡,感受著那足以將人吞噬的無邊寒意。
大帳之內,燭火依舊,卻仿佛失去了溫度,隻餘下冰冷的死寂。那幾份散落在地的絹帛,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成公英的眼眸深處,更將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和憑恃燒成了灰燼。
他癱跪在那裡,不再是之前因恐懼而癱軟,而是一種從精神到肉體被徹底抽空後的頹然。脊梁骨像是被無形重錘砸斷,再也挺不直。花白的頭顱深深垂下,幾乎要觸碰到冰冷的地麵。
臉上早已沒有了血色,隻剩下一種死灰般的慘白,皺紋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更深更密,寫滿了無儘的疲憊和挫敗。那雙曾經閃爍著算計光芒的老眼,此刻空洞無神,呆呆地望著氈毯上模糊的紋路,仿佛要將自己鑲嵌進去。
原來,自己與韓將軍苦心孤詣謀劃的一切,所依仗的所謂“天下大勢”,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錯覺。自己就像井底之蛙,對著天空指手畫腳,卻不知天空何其廣闊,自己的眼界何其可笑。巨大的荒謬感和失敗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讓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成公先生,”簡宇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現在,感覺如何?”
這聲詢問,不帶絲毫勝利者的炫耀,卻比任何嘲諷都更讓成公英感到無地自容。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望向那個依舊卓然而立的年輕身影。目光接觸的瞬間,他仿佛被對方那深不見底的眼眸吸了進去,那裡沒有殺意,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這平靜,反而比雷霆震怒更讓他心膽俱寒。
成公英的嘴唇哆嗦了許久,才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一絲沙啞得如同破鑼般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苦澀和徹底的認輸:“嗬……嗬嗬……”
他先是發出幾聲無意義的、比哭還難聽的乾笑,隨即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中充滿了英雄末路的悲涼:“丞相……神機妙算,洞察乾坤……英……井底之蛙,坐井觀天,今日方知……何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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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才繼續說道,語氣變得一片死寂,帶著一種萬念俱灰的認命:“此次……是英敗了。敗得……心服口服,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英……絕無怨言。”
說完,他重新低下頭,閉上了眼睛,仿佛在靜靜等待最終的審判降臨。此刻,死亡對他來說,或許反而是一種解脫。
然而,預想中的刀斧並未加身。
相反,他感覺到一隻溫暖而有力的手,輕輕扶住了他的手臂。那隻手穩定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從冰冷的地麵上攙扶了起來。
成公英愕然睜眼,正對上簡宇近在咫尺的目光。簡宇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眸子裡,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像是惋惜,又像是……期待?
“先生何必如此灰心喪氣。”簡宇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抵成公英的心底,“馬壽成、韓文約,雖稱雄西涼一時,然其誌不過割據自保,互相猜忌,內耗不休,豈是成就大事之人?先生有經世之才,難道就甘心隨此等碌碌之輩,一同玉石俱焚,埋骨於這西涼黃沙之中嗎?”
這番話,如同重錘,敲打在成公英的心坎上。韓遂與馬騰的恩怨,西涼軍內部的傾軋,他何嘗不知?隻是以往身在其中,隻能竭力周旋。如今被簡宇一語點破,更添幾分悲涼。
但……就此投降?效力於這個剛剛將自己所有驕傲碾碎的人?成公英內心掙紮無比,臉上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猶豫之色。忠義觀念、對舊主殘存的情誼、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屈辱感,交織在一起,讓他難以立刻決斷。
看到成公英的猶豫,簡宇並未催促,也沒有絲毫不耐。他隻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隨即輕輕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擊掌聲在寂靜的帳內回蕩。
帳簾應聲而被掀開一道縫隙,一道魁梧雄壯的身影,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走了進來。此人一身漢軍製式的精良鎧甲,腰佩長刀,行走間龍行虎步,自帶一股剽悍之氣。然而,與典韋那如同洪荒猛獸般的狂野煞氣不同,此人更多了一種曆經沙場的沉凝與穩重。
他徑直走到簡宇麵前約五步遠處,停下腳步,雙手抱拳,躬身行禮,聲音洪亮而帶著十足的恭敬:
“末將龐德,參見丞相!”
龐德?!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再次在成公英耳邊炸響!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躬身行禮的將領!因為角度的關係,加上此人進帳後便直接麵向簡宇,成公英並未立刻看清他的正臉。但這個名字,這個熟悉的身形,這個聲音……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成公英的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膛!
簡宇隨意地抬了抬手,語氣溫和:“令明不必多禮。”
“謝丞相!”龐德這才直起身。
就在他抬頭的瞬間,帳內明亮的燭光,清晰地照亮了他那張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麵龐!濃眉虎目,鼻直口方,下頜留著短須,不是昔日馬騰麾下那頭號猛將、以勇烈忠義著稱的龐德龐令明,又是何人?!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穿著漢軍的鎧甲?!他怎麼會對簡宇如此恭敬,口稱“末將”?!
成公英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整個人徹底僵化,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記了。他張著嘴,手指顫抖地指著龐德,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接二連三的衝擊,已經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極限!
簡宇似乎很滿意成公英這震驚到極點的反應。他親自引著龐德,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幾乎石化的成公英麵前,用他那特有的、平靜中帶著無儘深意的聲音問道:
“成公先生,且看……眼前此人,你可還認得?”
成公英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龐德臉上,從對方的眉宇,到眼神,再到那熟悉的身形,每一個細節都在告訴他,這就是那個曾與馬超並稱西涼雙璧、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龐令明!絕無虛假!
龐德也看向成公英,他的眼神複雜,有感慨,有唏噓,但更多的,是一種找到了明主後的堅定與坦然。他迎著成公英那難以置信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不等成公英從這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龐德已經上前一步,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真摯,開口勸道:
“成公先生,久違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成公英那慘白失神的臉,語氣變得懇切而沉重:“先生乃智謀之士,當知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如今天下紛擾,群雄並起,然龐德觀之,能稱英雄、有廓清寰宇之誌、安定天下之能者,唯簡丞相一人而已!”
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馬騰、韓遂,雖為一方豪強,然其誌不過割據西涼,爭強鬥狠,互相傾軋,何曾有過半分匡扶天下、救濟黎民之心?其器量之小,格局之窄,先生身處其中,難道還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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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德的目光變得銳利,直刺成公英內心最彷徨猶豫之處:“丞相神文聖武,算無遺策,胸懷四海,仁德廣播。龐德不才,棄暗投明,歸順丞相,方知何為明主,何為大道!先生之大才,遠勝龐德十倍,難道就甘心隨韓文約那等猜忌之主,困守孤城,坐以待斃,最終玉石俱焚嗎?”
他最後幾乎是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說道:“先生!識時務者為俊傑!與其跟著韓遂走向絕路,何不效仿龐德,棄暗投明,轉投丞相麾下?以先生之才,必得丞相重用,屆時方能一展平生所學,助丞相平定天下,成就一番不世之功業,方不負先生胸中所學啊!”
龐德這番話,字字句句,如同重鼓,擂在成公英的心頭。尤其是出自龐德之口——這個以西涼聞名的忠勇之將,他的歸降和勸說,其分量遠比簡宇親自招攬要重得多!
成公英看著龐德那真誠而堅定的眼神,聽著他那發自肺腑的勸告,再回想簡宇那深不可測的智謀和如今已明朗無比的天下局勢……他心中的那座名為“猶豫”和“固執”的堡壘,終於開始劇烈地搖晃,出現了巨大的、無法彌補的裂痕。
他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看神色平靜、智珠在握的簡宇,又看看一臉誠懇、已然真心歸附的龐德,再想想困守郿縣、猶自做著漁翁得夢的韓遂……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名為“希望”的微光,在他那死灰般的眼眸深處,悄然點燃。
成公英內心的震撼與動搖,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層層擴散。龐德的現身與歸順,無疑是一記重錘,狠狠砸碎了他對舊陣營最後的幻想壁壘。然而,數十載形成的忠誠慣性以及對“背主”之名的天然抵觸,仍如無形枷鎖,束縛著他的決斷。
他抬起依舊帶著幾分渙散與迷茫的眼睛,死死盯住龐德那張堅毅而坦蕩的麵容,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求證,一字一頓地問道:“龐令明!你……你乃西涼聞名之虎將,素以忠勇著稱!難道……難道就隻因簡丞相勢大,智謀高深,你……你便背棄舊主,轉投麾下?你往日之忠義,莫非……莫非皆是虛言不成?!”
這話問得極為尖銳,甚至帶著幾分質問的意味。成公英死死盯著龐德,仿佛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羞愧或虛偽。帳內剛剛緩和些許的氣氛,又因這直指核心的質疑而微微緊繃。趙雲、典韋等人微微蹙眉,但見簡宇依舊神色平靜,便也未出聲嗬斥。
被如此質問,龐德卻並未動怒。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反而浮現出一抹複雜難言的笑意,那笑容裡,有感慨,有唏噓,更有一種勘破迷霧後的釋然。他緩緩搖了搖頭,虎目之中精光湛然,聲音沉穩而有力,仿佛帶著西涼風沙的粗糲與真實:
“成公先生,你此言差矣。”
他向前踏出半步,距離成公英更近了些,目光灼灼,仿佛要照進對方靈魂深處:“若僅因丞相勢大謀深,能征善戰,我龐德龐令明,或許會敬服,會畏懼,但絕不會如此心甘情願,跪地稱臣,誓死效忠!”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激昂起來,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終於得以宣泄的情緒:“先生問我為何歸降?好!那我今日便告訴先生,真正讓我龐德折服,讓我心甘情願棄了那西涼軍旅,轉投丞相麾下的,並非僅僅是丞相的武功謀略!”
龐德的聲音低沉下去,卻蘊含著更深沉的力量,他環顧了一下這肅穆而溫暖相較於西涼軍營的肅殺)的中軍大帳,又仿佛透過帳壁,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
“先生,你我在西涼多少年了?見慣了些什麼?”他的話語中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我們見慣了沙場喋血,袍澤昨日還並肩而戰,今日便已馬革裹屍,不,更多是曝屍荒野,任由豺狼啃噬!他們的家小呢?失了頂梁柱,頃刻間便家破人亡,凍餓而死,或被豪強欺淩,誰曾管過?士兵的命,在西涼諸將眼中,如同草芥!”
“我們見慣了將領之間,爭功諉過,勾心鬥角,甚至背後捅刀!今日是盟友,明日便可為一座城池、幾百匹戰馬反目成仇!何曾有過同心協力,共圖大業?”
“我們更見慣了馬騰將軍與韓遂將軍!”龐德提到這兩個名字時,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失望與疏離,“他們時而稱兄道弟,時而刀兵相向,分分合合,所為者何?不過西涼一隅之地,不過眼前蠅頭小利!何曾有過半分廓清寰宇、安定天下的雄心壯誌?跟著他們,今日不知明日事,永遠困在這互相傾軋的泥潭之中,看不到儘頭,看不到希望!”
這一連串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敲打著成公英的心。因為龐德所說的每一樁、每一件,都是他親身經曆、感同身受的西涼現實!那種殘酷、那種無奈、那種令人窒息的無望感,早已深深刻入他的骨髓。
說到這裡,龐德話鋒一轉,目光再次投向端坐主位、靜默傾聽的簡宇,眼神中瞬間充滿了由衷的敬服與熾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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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丞相這裡,不一樣!”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發現新天地般的激動與確信:
“在這裡,我看到了士兵的尊嚴!丞相立下規矩,凡陣亡將士,必妥善收殮安葬,立碑紀念!其家眷,由官府撫恤贍養,子女可入學讀書,免遭欺淩!士兵們知道,他們即便戰死,家人亦有所依,他們是在為守護自己的家園和未來而戰,而非毫無意義地送死!”
“在這裡,將領們也會爭功,但爭的是戰場上的斬將奪旗,是運籌帷幄的奇謀妙策!是各憑本事,光明正大!丞相麾下,麹義之傲,徐榮之猛,子龍之忠勇,文則之穩健,還有公達先生、文和先生等謀臣,大家或許性情各異,但皆一心為公,同心協力,共輔丞相成就大業!何曾有如西涼那般齷齪內鬥?!”
龐德越說越是激動,他甚至伸手指了指這燈火通明、溫暖整潔的中軍大帳,又指了指帳外依稀可聞的、規律而充滿生機的巡夜腳步聲:
“丞相本人,更是與士卒同甘共苦!我親眼所見,丞相能與最低等的兵卒同鍋而食,詢問冷暖;能與將領們徹夜商討軍機,毫無架子!他的誌向,絕非偏安一隅,而是要掃平群雄,一統天下,結束這亂世,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最後,龐德轉向已成公英,目光炯炯,語氣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成公先生!你說,這樣的主公,這樣的陣營,這樣真正將兵將當作人來看待、有著廓清寰宇之壯誌明主,如何不讓我龐德心服口服,誓死相隨?!我龐德並非背棄忠義,而是棄暗投明,尋得了真正值得效忠的明主與大道!”
成公英徹底呆住了。他臉上的掙紮、猶豫、頹廢,漸漸被一種巨大的震撼和深沉的思索所取代。龐德那番擲地有聲、飽含真情實感的話語,如同醍醐灌頂,又似一道撕裂厚重烏雲的熾烈陽光,猛地照進了他那已被失敗、絕望和迷茫充斥的心田。
他僵立在那裡,仿佛化作了一尊泥塑木雕,唯有胸膛內心臟狂跳的震動,提醒著他自己還活著。龐德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與他這大半生在西涼軍中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悟嚴絲合縫地重疊、印證!
那些曝屍荒野、無人收殮的同袍;那些一夜之間失去頂梁柱、旋即家破人亡的軍屬淒厲哭喊;馬騰、韓遂表麵稱兄道弟、背後互相捅刀的虛偽與狹隘;為了蠅頭小利便可掀起戰端、視人命如草芥的短視與殘忍;還有那永無休止的內鬥傾軋,讓人身心俱疲、看不到絲毫希望與光明的窒息感……這一切,都是他親身經曆、深陷其中卻又無力改變的冰冷現實!
而反觀簡宇這裡……
士兵的尊嚴,陣亡後的撫恤,家眷的保障……將領間的和睦與堂堂正正的競爭……與士卒同甘共苦的統帥……以及那“掃平群雄,一統天下,還百姓太平”的恢弘誌向!
這鮮明的對比,如同冰與火,天堂與地獄,粗暴地撕裂了成公英過去幾十年構建起的認知壁壘。他原本以為,亂世之中,殘酷與傾軋才是常態,所謂的仁義道德不過是虛偽的麵紗。可如今,龐德的話和眼前這漢軍營寨的森嚴與生氣,卻活生生地向他展示了另一種可能——一種在亂世中,依然能堅守秩序、尊重生命、追求光明的可能!
成公英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這一次,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心靈衝擊和激動!他那雙原本死灰、空洞的老眼,此刻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先是劇烈地閃爍、掙紮,繼而漸漸煥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悔恨、醒悟、以及……強烈向往的複雜光彩!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目光越過龐德,再次聚焦在那位年輕丞相的身上。這一次,他看的不再是簡宇的深不可測的智謀,也不是那令人敬畏的威嚴,而是試圖透過那平靜的外表,去窺探其內在的格局與胸懷。
他看到的是包容——對他這個剛剛還施展拙劣反間計的敵營謀士的招攬與寬容。
他看到的是氣度——麵對他之前的威脅與“不識時務”,並未動怒,反而以事實和道理折服。
他看到的是誌向——那絕非馬騰、韓遂之流可比的、囊括四海、氣吞天下的雄心!
“英雄……明主……”兩個沉重的詞彙,在成公英的心底轟然回響,如同洪鐘大呂,震碎了他最後一絲猶豫和固執。
刹那間,所有的掙紮、所有的顧慮、所有的羞恥感,仿佛都在這巨大的醒悟麵前,變得微不足道。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般的決絕與澎湃激情,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噴湧而出!
隻見成公英原本佝僂癱軟的身軀,猛地挺直!雖然衣衫依舊淩亂,須發依舊花白,但那股由內而外煥發出的精氣神,卻已截然不同!他臉上之前的頹廢、挫敗、算計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比鄭重、甚至帶著幾分虔誠的肅穆。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帳內象征著新生與希望的空氣儘數吸入肺中。然後,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步伐堅定而有力,來到簡宇麵前約三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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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在帳內所有人——簡宇、趙雲、典韋、夏侯輕衣、張繡,乃至剛剛勸降他的龐德——的注視下,成公英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衣冠,儘管依舊狼狽,但他的動作卻一絲不苟,充滿了儀式感。
隨後,他雙膝一軟,不再是之前被迫或無力的癱跪,而是帶著無比的鄭重與悔恨,“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跪倒在地!這一次,他的脊梁是挺直的,頭顱卻深深地、深深地埋了下去,額頭緊緊貼在冰涼的地麵上,發出了沉悶的叩擊聲。
再抬頭時,成公英已是老淚縱橫!渾濁的淚水順著他臉上的溝壑肆意流淌,但他眼中閃爍的,不再是絕望,而是悔恨、激動與無比堅定的光芒。
他用帶著哽咽、卻異常清晰洪亮的聲音,一字一句,如同宣誓般說道:
“罪臣成公英!愚鈍昏聵,有眼無珠!”
“昔日不辨忠奸,助紂為虐,輔佐反賊韓遂、馬騰,與丞相天兵對抗,罪該萬死!”
“方才更是在丞相麵前,妄言狡辯,行拙劣反間之計,甚至……甚至出言不遜,蔑視丞相天威!此等行徑,豬狗不如!英……羞愧萬分,無地自容!”
他再次重重叩首,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卻充滿了力量:“然丞相胸懷如海,不念舊惡,更以金石之言,令明將軍以切身之感,點醒英這冥頑不靈之人!使英如撥雲霧而見青天,方知何為明主,何為大道!”
“今日,英幡然醒悟!願棄暗投明,洗心革麵,效忠丞相麾下,雖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懇請丞相收留罪臣,給英一個戴罪立功、報效明主之機!英,願為丞相效死力!”
這一番話,情真意切,悔恨與忠誠交織,回蕩在寂靜的大帳之中,顯得格外震撼人心。
端坐於上的簡宇,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真切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風化雨,瞬間驅散了帳內最後一絲緊張與對峙的氣氛。他立刻從帥椅上站起身,快步走下,來到成公英麵前,絲毫沒有嫌棄他之前的作為和此刻的狼狽,伸出雙手,穩穩地托住了成公英的雙臂,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先生何須行此大禮!快快請起!”簡宇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欣喜與誠摯,“往日之事,如過眼雲煙,既已醒悟,便不必再提!孤得先生,如旱苗得甘霖,如猛虎添翼翼!何愁馬騰、韓遂不破?何愁西涼不定?何愁天下不靖?”
簡宇用力握著成公英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從今日起,先生便是孤之股肱,望先生竭儘所能,助孤成就大業!”
感受到簡宇手中傳來的溫暖與力量,聽著那毫不介懷、充滿信任與期望的話語,成公英心中最後一點芥蒂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知遇之恩和誓死效忠的決心!
他激動得渾身顫抖,淚水再次湧出,但這一次,是喜悅與激動的淚水。他反手緊緊握住簡宇的手臂,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
“丞相!英……必竭儘駑鈍,鞠躬儘瘁,以報丞相知遇之恩!”
帳內眾將,趙雲微微頷首,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典韋咧開大嘴,嘿嘿直笑;夏侯輕衣掩口輕笑;張繡緊繃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龐德更是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成公英的肩膀,一切儘在不言中。
隨著成公英真心歸附,帳內氣氛為之一變。先前隱隱的對峙與算計,此刻已化為一種目標一致的凝聚感。燭火躍動,將眾人臉上的光影勾勒得更加分明,也映照出簡宇眼中那愈發沉穩自信的光芒。
簡宇攜著成公英的手臂,引他稍靠近中央的沙盤輿圖,目光掃過那代表郿縣及周邊軍勢的標記,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開口問道:“成公先生既已棄暗投明,於孤而言,如虎添翼。如今郿縣局勢,先生最為熟悉,以你之見,當如何行事,可速定馬、韓之亂,以安西涼?”
成公英聞言,精神一振。剛剛歸降,正是亟需展現價值、建立功勳之時。他深吸一口氣,將腦中殘存的紛雜思緒徹底壓下,目光變得銳利而專注,投向了沙盤上那座代表郿縣的微縮城郭。他上前一步,手指精準地點在郿縣之上,聲音雖因方才激動略顯沙啞,卻條理清晰,充滿了臨陣獻策的篤定:
“丞相明鑒!”他先是對簡宇拱手一禮,隨即轉向沙盤,語速加快,“馬騰、韓遂二人,如今已徹底墮入丞相彀中!丞相此前反間之計,成效卓著!此刻二人雖共處郿縣一城,實則已是同床異夢,互相猜忌提防,甚於防虎!”
他的手指在代表馬騰軍和韓遂軍的標記之間劃過,仿佛能感受到那無形的裂痕與殺機:“韓遂兵力較弱,新敗之後更是驚弓之鳥,對馬騰忌憚極深。而馬騰自恃勢大,對韓遂亦存吞並之心,隻是礙於丞相大軍在外,暫未徹底撕破臉皮罷了。”
成公英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智謀的光芒,看向簡宇:“此正是天賜良機!英既已歸順,韓遂軍中尚不知情。英可假意逃回,或遣心腹密信於韓遂,聲稱已探得丞相虛實,或謊稱丞相因東線有事,急於退兵,故而願與其‘合作’,共擊馬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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