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酒館內,老錢拉開一張凳子,一張嘴那破銅鑼嗓子就喊起來了。
“兩個冰糖蹄膀,一碗回鍋肉,半斤烤羊腿,不要見半點素的在上麵。
見著一星半點綠的,小娘子今晚三更就炒兩個小菜來我房間裡吧,保管比你家官人帶勁。
對了,酒讓老朱少摻點水進去,馬馬虎虎來個半斤鬼骨酒就行了,快去整治。”
麵色蒼白,身段姣好的美貌女鬼白了老錢一眼,手上抹布一扔,徑自入了後廚。
“你天天這麼調戲人家老婆,不給你吐點口水進去加料就不錯了。”
桌子的另一邊,一個麵容消瘦,顴骨高聳的男人正坐在那裡,懶洋洋地嗑著瓜子。瞧他腳下那一地的瓜子殼,顯然在這裡坐了有一段時間了。
麵前還擺著一碗茶水,晃晃悠悠的,不知有什麼好看的,愣讓他看著看著磕完了半斤瓜子,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也不知有什麼好看的。
老錢也不拿自己當外人,左瞧瞧右看看,自己拿了個邊緣破了口的碗,自顧自地去往櫃台上先給自己來了一碗,這才晃晃悠悠地打了半壺酒回來:“你來老子的場子就帶來半斤瓜子,要了壺茶在這裡坐了半宿了,朱家娘子沒把你趕出去,那是看在我的麵子上好不好?
你他媽的是客人,老子才是這裡的主子,它們敢對我咋樣?小心我……”
“哐當”一聲,一碗熱騰騰晃悠悠的紅燒肉就扔在了老錢麵前的桌子上,連濺到那黑黢黢臟兮兮的桌麵上的芡汁都油亮粘稠,肉香撲鼻。
頂著一顆豬頭的老板虎背熊腰,身材高大,手持著一柄菜刀,和老錢大眼瞪小眼,看那樣子,活像是在打量老錢身上那個地方肉厚膘肥,它好下刀。
老錢訕訕。“那個……老朱,忙著呢?我這還有倆菜呢,啥時候上啊?”
豬頭哼了一聲長氣,轉回頭進了廚房,隻留下不停擦汗的老錢,和一臉戲謔的男人。
“還是吃這麼油膩,怎麼不膩死你呢?”
男人吐出瓜子殼,不屑地說道。這兩人是有共同愛好的多年損友了,用不著太客氣。
“做書卷靈做到這份上,我都嫌你丟人啊。”
“那也總比被自家候選者宰了強!就你這臭脾氣,那兩兄弟能慣著你?”
老錢夾了塊肥瘦相間的,扔進嘴裡,哼唧著說道。“你看我這一次玩這麼開心,不就隻挨了那混小子一頓揍嗎?老許你瞧瞧你,死了幾回了?”
“十五回。剩下那姑娘心善,隻拿劍把我釘樹上就走了,我這不就來鬼市找你喝酒了嗎?”
《俠客行》的書卷靈,老許感慨道。“天外銀龍名不虛傳啊。那女娃日後成就不可限量,日後得給她寫一折,再請她回來玩玩才行。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機會了……”
“還剩幾個了?”
“有三個在京城裡折騰呢。”老許揚了揚下巴。“最後兩個不就在你這嗎?我正看他們準備你死我活呢。”
“他媽的,哥哥死了你都不放過,非要從婉兒那小姑娘手裡搶人,給他們搞個兄弟相殘,是我我也殺你啊。”
老錢喝了口酒把肉味壓下去,長歎一聲,引起老許一陣嫌棄。“你說你缺不缺德?嗯?搞這種戲碼,這不是讓我也來了興趣嗎?”
“你嘴巴放乾淨一點。我這是做善事好麼?
讓他們兄弟倆在現實遇上了,那就隻有一個人能活著走。給他們在幻境裡殺一通,刀劍上聊一聊,保不齊還能通通那口鬱氣,出去後坐下來好好聊聊。”
老許白了這死胖子一眼。無意間掃過茶碗,突然坐直了身體。“來了嘿,看看看,馬上就要碰上了。”
茶碗的倒影中,浮現出兩個逐漸接近的人影。一個氣喘如牛,長棍戳在地上,眼裡化不開的漆黑散發著不祥的黑氣。腰間多了柄簡樸的短劍,看上去平平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