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妖怪發現嬰寧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這不是寧家的小狐狸嗎?怎的傷得如此之重?”
一個相熟的黃鼠狼驚訝不已,將嬰寧扶起來。身上多了一個血窟窿的嬰寧卻隻是搖了搖頭,拿出護在懷裡的那本書。
“保存好……它……”
她頭垂了下去,再無聲息。
埋葬了嬰寧以後,大夥都在討論這本書的去向。寧家郎君和這邊的妖鬼也是有交情的。如今再去尋,他家連同村子都燒成了一片白地,方圓十裡內都找不到什麼活物,著實令人扼腕。
但寧家郎君生前為大夥做的事情它們也是領情的。如今隻剩下一本書,大夥都愁眉苦臉,在思考該怎麼辦。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書靈幻境中,老錢也正一邊飲酒,一邊皺著眉頭看那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娃。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彆多啊。內定的書卷靈嗎?”
他暗自嘀咕。還沒完結自己的故事就被預定成未來的書卷靈,這可是一件稀罕事。
“以血為墨,以骨為筆,現在的人都這麼瘋了嗎?這小女娃人是進來幻境了,可和魔道牽扯,以後免不了遭劫啊……”
“那你幫她一把如何?”一旁路過的攤主插了一句嘴。“把這小女娃殺了,提前完結她的天命,她也就解脫了。”
“去去去,沒成精的東西,書中人就老老實實乾書中人的事,你有我懂書靈嗎?”
老錢不耐煩地踹了一腳那個妖怪攤主,被他躲開了,還吐了一口唾沫反擊。
“這女娃的天命還有些日子的。現在害了她,她真就成魔道書了。再說她年紀還小,我老錢缺德是缺德,但也不能做出這等畜生事。”
“那怎麼辦?”妖怪攤主也頗有些同情的看著跌跌撞撞在鬼市中遊蕩的女娃,那模樣看著就讓人心疼。“沒爹沒媽,怪可憐的。你收養她?”
“什麼餿主意?我還指望娶個媳婦呢。而且我這一身的壞毛病,帶娃也不老合適。”
老錢剔著牙,下了決心。
“找找老許吧。他或許會有辦法。”
現世中的鬼市中,一名俠客警惕地看著麵前的妖怪攤主,還有他手中的那本書。“這上麵,真是記載著絕世武功?”
“那可不?我拿人頭擔保。”
戴了個鬥笠的黃鼠狼說的唾沫橫飛。妖怪裡沒幾個識字的,這本寧家郎君寫的書,終歸還是要交給人。
上麵記載的故事,它們都放入了書局最新一期的印刷中去了。也許書局撓破頭都想不到,怎麼多了一批神鬼怪談的故事。不過賣什麼不是賣呢?這些故事終究還是要流傳出去。
但這本原稿。黃鼠狼決定還是花點力氣吹捧,免得買家不珍惜。
“您跟著上麵的練,保準得到神功,天下無敵啊。”
最終,在黃鼠狼的刻意吹捧下,這個外表看似精乾,實則初出茅廬的俠客,最終還是買下了這本書。
書靈幻境裡,老錢和老許讓鬼市裡的女鬼帶著女娃進房間洗漱吃飯,兩人在樓下嗑著瓜子喝著酒。
“我說老許,你這安排行嗎?”
“怎麼不行?現在最要緊的,是保住那小女娃的本體,她才有未來可言。”
老許一邊吐著瓜子皮,一邊說道。
“隻要有人相信,《神鬼見聞誌異》確實有那份價值就可以。剩下的,就是給她找個爹娘了。”
老錢怪笑。“你來啊?可以啊,給你這個浪子找個牽掛。”……”
老許抓了一把瓜子皮扔過去,讓老錢狼狽不堪,破口大罵。
“少惡心老子。她還是書裡的角兒,還沒成書靈呢。就讓她在故事裡長大,大不了多照應一下就行了。”
於是,和她的父親一樣,小女孩在鬼市的妖鬼簇擁下長大,開始前往彆的故事。
現世中,一個道人掐斷了魔道妖人最後一口氣。看著死不瞑目的俠客,他歎息一聲,低頭給他合上雙眼。
突然,他看見那個人懷中露出一卷書角。看樣子是俠客臨死前極為珍貴之物。
好奇之下,他拿出來翻了翻,發現是講些神鬼怪談,以妖怪講凡人的悲歡離合,不由得少了幾分興趣。他是真見過妖鬼的,哪裡看得上這種凡人的空談妄想。
再加上作者文筆一般,故事乏味,他翻了翻,頗覺得無趣。
不過,其中的一些記載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蟠桃樹和雲靈芝嗎?倒也說得像模像樣的。”道人想了想,還是把書揣入懷中。
“虛無縹緲,不過如今我正在編纂草木記載,寫上去撐撐場麵也好,隻標注是傳言便好了。誰又真正見過傳說中的蟠桃樹呢。”
書靈幻境中,青師護著身後的少女,嗬斥麵前的魔人。
“滾開!魔道妖人,膽敢暗害無辜嗎?
這姑娘日後也是我等一員。《天王解經注》,你如此暗下毒手,欺人孤苦無依,傳出去必為眾矢之的,天下書靈共誅之。滾!”
魔人漠然地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少女,退入了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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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道長相助。”少女畏畏縮縮地說道。“不知恩人……請留下姓名。小女子必定為道長……日日祈福……”
“那就不必了。等你完結了天命,大家以後都是書靈,自然當守望相助。”
青師滿不在乎地笑道。
救下這女孩也是順手為之。不過她如今仍是書中人,那麼青師也不太放在心上。反正日後成了書卷靈她自然能查到自己的名字。區區書中人,還不值得他記住。
“你魔劫深重,萬事需謹慎。”他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那裡的書靈我認識,故事比較平和,你往那裡去好了。”
少女乖巧地點頭,依依不舍地和青師告彆。分彆不過數日,青師已然把這件事全數忘掉了。
現世中,那位編撰《長生祛疫卷》的道士和同道笑談,把那本書借給了一個相好的道友。
“這倒是挺有意思的,無論是有關妖鬼的記載,還是挺活靈活現的。”那人把玩著手中的陰氣,笑著說道。“剛好我最近得了一份先輩的傳承,對玄陰之道有所領悟。這本書借我看看,過段時間還你。”
“這有什麼,拿去拿去。”道士笑道。“你也知道我隻在意草木記載,對其他事情都不上心。這本書我看著也無趣,你要就給你吧。”
“哈哈,你腦子裡都隻塞著那些草葉,都堵住了吧?這麼不開竅。”
“嘿!哪裡比得上你這個連玄女道都敢玩的家夥,膽大包天啊。”
道士和陰修相互指著對方,哈哈大笑。
書靈幻境中,年少的幽道藏一腳踹翻了麵前妖媚女子的酒桌,冷笑道。
“《六欲魔經》,這事兒我還管定了,你待怎的?”
妖媚女子咯咯媚笑,眼波流轉間都魅惑人心。
“幽道藏,你好大的氣性。不過是半卷書,值得你發這麼大火嗎?”
“……嘿,老子叫《陰陽道藏》!”
幽道藏勃然大怒,陰氣彌漫,瞬間將整棟青樓籠罩在內。
“半卷書怎麼了?就該受人欺負嗎?你要拐走這姑娘,那就先問過我!
遲早有一天,等我找到了陽道藏那混蛋,遲早找你算賬,把你一頁頁撕下來,你就知道不能得罪小爺我了!”
幽道藏一開始還護著少女,後來打發了性子,與《六欲魔經》將整棟青樓打的粉碎。
等他回過神來時,已是三日以後,那個少女早就不知所蹤了。
他拍拍腦袋,懊惱自己的莽撞,很快又忘了這事,踏上了尋找陽道藏的路程。
後來……
後來少女遇見了很多事,見過了很多人。
她的本體最終也沒還到道人手中,因為陰修最終死在了那玄女道的床上。那女人對妖鬼相戀還挺感興趣的,正翻了兩頁,就被偃師城的匠師闖入,倉促迎戰,不敵,最終扔下了這本書而走……
於是,書靈幻境中的少女在幽道藏戰鬥的餘波中逃竄,偶然撿到了一個陀螺,她覺得挺有趣的,揣進了兜裡。
那匠師對這本書也十分不上心。有一日睡著了,被一個潮音閣的弟子慌亂之中偷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