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土中,某一處大殿內。
符將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把一團混沌不清的光芒扔在了那張卷宗堆積如山的桌案上,差點砸下來。
桌案背後,身穿黑金華袍,劍眉星目的青年男子皺了皺眉。他相貌出眾,眉宇間卻隱約透露出一股蒼白的死氣,神色中帶著深深的疲倦和不怒自威的冷淡。
“就這麼點?你彆連這個都貪。這東西燙手得很。日後被打上門要債,我可不管你。”
符將擺擺手,隨意地說道。
“哪能啊。就剩這麼多了。老爺子親自動手,就燒剩下這麼點了。
要我說武天官也是怕了,連這一縷神念都不敢落在我們手裡,生怕被咒了。嘿,這不,把自己燒成這樣了。”
青年男子手中筆頓了頓,在紙上留下一滴墨跡。
“確實,那就收入庫房中吧。嚴加看管,不可輕動。等日後生變後,再拿出來,也許是一記奇招。”
文書上多了一點,他乾脆把寫到一半的宣紙團成一團,似乎連這點汙漬都不願留在書上似的。擱下筆,他上下打量著符將。
“還不回魂?這副軀體品質一般,破破爛爛,賴著不走乾嘛?”
“怎麼說也是從彆人手裡拿的,不用白不用嘛。”符將笑嘻嘻地說道。“那小子符道造詣太丟人了,說出去都不好意思。咱地府丟不起這人,我送了他一點小東西,讓他自己琢磨去,這身體我就當報酬了。”
“你給了什麼?規矩忘了?重寶秘法不可輕授,小心他遭人覬覦……”
青年男子掐指一算,皺了皺眉。“這東西……太便宜他了吧?不妥啊。”
“啊?這還便宜他啊?”
符將傻眼了。自己給那小子的,放在陰世裡也是有名的陰毒道術了,怎麼給你說得好像我送福利去的。
它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詢問:“大哥……你是我親哥。說好了一人負責一個,給點甜頭嘗嘗,再降點劫難磨礪性子,你給他那宋師兄安排了什麼?”
青年男子一言不發。符將頭皮發麻。
“你,你到底做了啥啊……”
“我怎麼知道那小子麵冷嘴也硬啊。”青年男子悶聲說道。“他要開口服個軟,我也就輕輕放下了,偏偏他還……這叫我怎麼收場!”
好嘛,合著和你一個模子出來的啊……
符將渾然沒回想起自己搶先去救那莫小子的時候也被其他人如此吐槽,恨鐵不成鋼地手指點了點青年男子,轉身就跑出了大殿。
“你啊你啊……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收拾手尾。你彆把人整死了,這就誤會大發了……”
“哎你——”
青年男子還沒喊住它,符將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大殿門口,隻能搖了搖頭。
“毛毛糙糙的,急什麼?我自有安排。書靈的事情還沒處理好呢……啊,糟了,又給他逃班了……”
青年男子這才反應過來,卻對其無可奈何,隻能重新鋪開一張宣紙,繼續處理起來。
看樣子,今天又沒得休息了。
那一張被揉成團的廢棄宣紙被陰風吹拂,打著旋從大殿中滾落、飛出,跌落萬丈深淵。就在峭壁之下,是一座大到不可思議,燈火通明的府城,粗略看去,竟望不見儘頭。
其中往來穿梭的,都是陰壽未儘,生活在陰世的鬼魂,還有往來穿梭的黑白無常,牛頭馬麵。諸天萬界的死者亡魂累加起來,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數字。以至於沒有城牆,橫七豎八的建築雜亂的堆砌,延申,即使每時每刻陰曹地府都在高強度運轉,陰兵四處出巡,也隻能勉強約束住閻王殿下的這一“小”片區域。
而更遠的荒野,還時常有厲鬼遊魂,乃至嘯聚一方的鬼王占地為王,與陰兵鬼將紛爭不休。更多的,則是看不見儘頭的無人荒野,隻有呼嘯的陰風吹過。
再拉遠距離,這裡也不過是那通天徹地的巨神身上,一小塊微不足道的區域。
而在不知億萬裡的遠方,落入陰土的書靈幻境就安置在這裡。
似乎是“著陸”的時候過於粗暴,整個幻境明滅不定,到處都是閃爍的景色和人在其中行走。有時出現,有時消失,還處在極度不穩定的階段。
而在幻境的中心,一片廢墟的神京城,好像放映機出錯一般,幾個身影出現在了殘破的和談會場中心,蟠桃樹的殘軀之上。
那是殘留的故事線,原本的曆史上發生的事情。具象化的角色們還在推進,全然不顧四周已然變了天地,自顧自地對話著。
“……唉,如今龍脈已成,這又如何是好?”
靜安師太的身影模糊不清,但依舊能看出臉上的悲戚和不解。“都是同道,為何做出如此……”
“事到如今,說此事又有何用?”
即使在正確的曆史中,淩霄子也是遍體鱗傷,卻無損其冷漠的姿態。也許是因為憤怒?他體內散發的劍氣更盛了。
“誆騙我等,鑄造龍脈,這幫賊子勢必圖謀甚大。不如趁他們立足未穩,斬斷龍脈,逼得天庭倒傾,撥亂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