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圍觀的雙方也感覺不對勁了。
魏堅成顯化修羅本相也就算了。畢竟是虛丹修士,有些手段藏著掖著也不打緊。
可怎麼隨便走出來的一個修士,都能手持劍丸,和修羅化身鬥個旗鼓相當的?這樣的人物,是怎麼被俘的?
眼見吞天妖王和尉遲煞雙方的頭目麵露遲疑,眼看就要生出變故了,莫念暗道一聲不好。
這要是讓他們插手了,蕭藏鋒就從九死一生變成十死無生了。他也沒想到那所謂的劍胎感應,竟然有這麼大的坑,這都要演化出金丹劫了。
誰家結出個虛丹就要渡金丹劫的!這不渡一個死一個!彆是被哪個魔劫深重的家夥牽連進去了。
一旦牽連進去,魏堅成定然是六親不認的,到時候見人就殺,演化出來的修羅殺場可就不是幻境這麼簡單了,由虛化實,那就完蛋了。
沒辦法,莫念隻能一拍胸口,用楊坤民的聲音喊道:“我認得那劍丸!那是他從馬家肉鋪那個劍修身上奪下來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煉化,看來是和他有緣啊。
真給他走了狗屎運啊。那可是心劍一脈的師承劍丸,煉化後妙用無窮。難怪能和那狗日的魏殺胚打成平手。”
然後莫念又切換成白大爺。“對麵那群狗日的怕不是輸不起吧?嘿,自以為帶著魏殺胚萬無一失,就把籌碼全推上桌了。現在要反悔,哪家賭坊也沒這個道理的。莫不是虎豹軍的人輸不起了。”
這兩句話一出,頓時又引起一陣竊竊私語。儘管一大半都是莫念自導自演出來的,但還是讓雙方都止住了腳步。
這兩人有鬼嗎?當然有鬼了。但之前虎豹軍仗著魏殺胚,贏走了多少人族口糧。那時候你們尉遲的妖不說有問題?現在我們這邊出一個會耍劍的人就不行了,你們是不是輸不起?
這一下,就從兩人的身份問題,轉變成嘯風和吞天兩大妖王的站隊問題了……
這麼一耽擱,倒是讓魏堅成和蕭藏鋒再迎來了寶貴的交手時間。
“你可要抓緊啊,蕭二愣子。”
莫念掐著紙人,隨時準備好動手。“你要拿不下來,我們就隻有做好殺出此地的準備了……”
蕭藏鋒自然是聽不見莫念的心聲。此時他招架著魏堅成的修羅神力,越發艱難。他的心念動搖,可丹田中的劍胎鳴動卻越發激烈。
就此出劍,沉淪殺劫;還是藏匿鋒芒,使其染塵。
蕭藏鋒猶豫不已。直接後果,就是那一枚劍丸也隨之黯淡下去,被魏堅成一拳砸破,狠狠轟到自己身上,倒飛出去。
“噗——”
他吐出一口鮮血,能感覺到,自己的肋骨都斷了幾根。
而一步步走來的那個身影,血焰越發熾烈。
“你在猶豫什麼?”
許久過後,這是“諸惡來”魏堅成的第二次開口。
蕭藏鋒愕然。
“你在猶豫什麼?”即使語氣冷淡,魏堅成那張青麵獠牙、流著血淚的臉依舊一副醜陋憤怒的樣子。“為什麼不斬?”
“我怎麼會和你們這些邪魔一樣……”蕭藏鋒艱難爬起來。“我是……心劍一脈……噗。”
“不染血的劍有什麼意義?”
魏堅成疑惑地歪了歪頭。
“不入殺場的劍,你要藏到它鈍為止嗎?”
他一步步走來,幻化出的修羅殺場將蕭藏鋒籠罩進去,屍山血海漫過蕭藏鋒的手背
“我還記得長貴,記得曉芸,我什麼都記得。”他轉頭看向那些看不出麵目,相互廝殺的人和獸。“可這沒有意義。”
“從那人選中我之後,我的記憶裡隻剩下憤怒,和殺戮。”
他至今忘不了,把兒子推入屍陰地,目睹了妻子被妖怪殺死後,自己內心熊熊燃燒起來的憤怒,仿佛永世不會熄滅。
他原本以為自己忘了。在假惺惺告彆了自己一直暗中嫉妒的那個好友,在武考中忍受著同僚的譏諷拿到一個劣的評價,醉生夢死用溜須拍馬和賄賂換取一個富貴的時候……
魏堅成遺忘了自己的怒,對自己這種庸碌無能之輩的憤怒,變得臃腫肥胖,諂媚庸俗。他幾乎以為自己的火已經熄滅,用金銀名利鑄造起一座城池,藏起自己的嬌妻幼子,任由自己如何打磨都無法鋒利的鋒芒一日日消磨,一天天愚鈍。
直到鋪天蓋地的凶獸摧毀了心中的堅城,熊熊燃燒的烈焰燒卻了一切。
“凡庸駑梓之心,忿怒卻遠比天才更盛呢。”
隨手將還咬著自己妻子半截屍身的妖孽投出數丈外,乾枯瘦小的老道看過來。
“還能怒嗎?”
名為魏堅成的最後的殘渣動了動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