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長孫故譎”的男人,從屍牆中走出。那是一個顴骨深陷,顴骨高聳的男人,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可他看向扈麗娘的神色中卻沒有半分淫邪。他手裡轉悠著兩枚骰子,靈巧地在掌中盤旋。
“能看出我和宏泰的謀劃的,這位青明佛子還是第一個。”
莫念一聽就知道完犢子了,人家誤會了。事實上他剛剛說的放前世也沒什麼大不了,很多文藝作品都主張“人本位”,想象人為萬物之靈,便是神明與惡魔都形似人形,具備某種善良或者邪惡的人格特質,但終歸還是在可以理解的範疇內的。
但還有一種主張,即“人本身對世界並不重要”,人的情感、價值觀,總結出來的知識與認知都局限在人類本身,在更廣闊的視角看來毫無意義。真正的真理,很有可能存在於人類的認知之外的“宇宙冷漠主義”。
為了能在本質上達到絕對客觀,你必須要忘記時機、空間、緯度、生命機製、善與惡、愛與恨這些與生俱來的屬性,這些不過是依附於人類這種轉瞬即逝、不值一提的種族之上的東西。d,真的很像魔佛那一脈的主張好嗎?這下洗都洗不乾淨了。
長孫故譎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念,開口招攬:“看起來也是個擅長煉屍的,有興趣來搭把手嗎?天傀和邪心都會給你報酬的。”
“多謝道友好意。不過,我對餓鬼道主也頗有幾分興趣。”
莫念婉拒了長孫故譎的邀請。對方似乎也並不在意,似乎也隻是用彆的代價排除一個競爭對手的想法破產了。
也是,在場的都是魔道種子,怎麼會放棄吃獨食的機會呢?
“說起來,你們沒想過給那位餓鬼道主留一條生路嗎?”莫念饒有趣味地問道。“還沒出生就預定了它的屍骨……真的好嗎?”
“畢竟我們在此耕耘了這麼多年嘛。到了收獲的時候,當然容不下它有什麼意見。”
長孫故譎聳了聳肩。
“道友也是魔道中人,應該知道魂歸衝動吧?”
“那是什麼?”
“每一個魂魄,自從誕生記憶和情感後,都有著想要回歸故土安眠的衝動。哪怕是魂魄磨損,即將消亡,因為理智減弱,那種發自內心的衝動反而會變得更加激烈。
尤其是在界外的時候,這種衝動會變得格外難處理。這就是所謂的‘鄉愁’吧。”
長孫故譎解釋道。莫念一是很少煉屍,二則一直帶著冷淩泣在玄明界內逛,還真沒帶出過界外。
他想想自己的那個【遊屍還鄉】任務,心裡也暗暗點頭,這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比起他們這些留在地麵上的“土著”,遊蕩諸天四處點火的魔道對一些事情的確更加了解。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時不時帶那些自稱蝶的家夥回來一趟的原因,算是一種維護吧。”長孫故譎無所謂地說道。“對我們這種以諸天為家的修士來說,真是無法理解啊。
不過,剛出生的孩子,總是格外戀家的。不好好教育一下可不行呢。”
雖然長孫故譎語焉不詳,不過莫念也能領會他的意思。魔六道的事情哪怕在魔道中也是一個隱秘,簡單來說懂得都懂,不懂的人也沒必要亂說。
魂蛹界本身已經被扭曲作為一個工具存在。現在作為代言人的氣運之子而生,那麼當然要作為一種附加資產,徹底掌控才是。
作為活物的餓鬼道主,仍有可能和其他修士一般,有脫離界外的隱患。但一個孤魂野鬼,把握住了它的魂歸衝動,才能將它徹底拴在魂蛹界,做一條走狗。
莫念也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除了那個尚未謀麵的猽公子,麵前的扈麗娘和長孫故譎都顯得那麼“一般”。因為這就好像自家果園裡長了一顆名貴的果實,隻是來采摘果實,的確沒必要讓老板親自來,隨便派個人來意思一下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