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王城內,異化的餓死鬼和飛僵遍地都是,到處撲殺那些還未完全轉化的蛹,亦或是自相殘殺。
隨著暴亂,不少地方出現了局部的地麵塌陷,露出了地下的真實麵貌。在黑竹筒樓底下,也是一片片地下的居住所。
那些“容貌有缺”,不好見光,但又缺不得人打雜的普通夜郎國人,就居住在這一片仿佛九龍城寨般狹窄逼仄的區域,蜷縮在幾平方的住處,切開竹筒,將最寶貴的東西藏進牆壁當中封好隱藏,嗅著地下屎尿的味道入眠。
在這個無法輕易死去,食土也能活下來的世界,最低的生活底線一再被打破。
但現在不一樣了。無論是地下世界,還是地上世界的居民,全都一視同仁,隻有蝶跟蛹之分。
路遙之甚至能感應到,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道無形的線,鏈接著天上巍峨雄渾的【鄷堐鬼君】。
他們是有主的,卻在刻意放任之下相互廝殺吞食。並不是角逐,隻是單純因為他們的主子懶得理會這些瘋狗。
“這個數目……有點棘手啊。”
路遙之震退了數隻獸繭,眉頭緊鎖。雖然莫念憑借《神鬼見聞誌異》,也能造出差不多的聲勢,但還是消耗他本身的法力。
跟整整一朝國度的餓鬼們相比,還是顯得捉襟見肘了一點。
“梅……梅!”
路遙之探手一抓,卻發現抓了個空,回頭一看,夜郎梅已然消失不見,不由得暗罵一聲。
很明顯,這其中肯定是魂蛹之子在搗鬼了。它已經開始逐步掌控這片天地,獲得了天生的神通。
不過這難不倒路遙之。憑借卜算,他很快就能鎖定夜郎梅的所在。魂蛹之子的小動作沒有意義。
……除非,夜郎楝就在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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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捂著肚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她還不知道什麼叫做“胎動”,因而顯得肚子裡的動靜格外可怕。
她的母親還沒教導她一個女孩子應該知道的事情就在她麵前被活活扒皮剔骨,“蛻繭化蝶”了,導致很長一段時間內,梅都分不清男女之間有什麼不同。
那副光景……母親尖叫著的場景,梅一輩子都忘不了。
一開始她很興奮,還以為自己真的有機會“成蝶”。到後麵,她開始後悔,對蛻繭匠感到驚恐,求他住手,不要再吃了……
可是沒用,蝶沒有誕生,隻剩下不再動彈的繭。
從此,梅成了蛻繭匠的新娘子。
蛻繭匠嫌她太瘦了,不像其他健壯的蛹。他開始給梅送繭肉,希冀她能跟傳說中的夜郎美人一樣蛻變。傳說夜郎國的國度裡到處都是那樣黑褐皮膚,豐滿美豔的女人,蛻繭匠見多識廣,也希望自己有這麼一個新娘子。
但梅不敢吃。她分不太清那些繭肉中到底有沒有自己的母親,即使蛻繭匠硬塞進去她也嘔了出來,惹得蛻繭匠大罵,沒見過不喜歡吃肉,反倒喜歡吃土的小雜種。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他一邊抽打著夜郎梅一邊怒罵。“夜郎大神在上,我們舉行了冥婚的!小畜生,即便是我死了,你也得侍奉我!”
梅這才知道,這是夜郎大神賦予蝶的權利。因為蝶仍要享受活蛹都沒有的權利,因此,死人和活人的“冥婚”,也是受到保護的。
她開始絕望。
“我,我不知道什麼是女人……”梅哭哭啼啼地說。“楝,楝應該知道。他整天胡吹,想要乾女人……”
蛻繭匠聽了,竟慢慢地放下了皮帶,認真地思考了一會,眼裡越來越亮。
楝不知道自己隨口一說會惹來什麼,梅不知道自己隨口一說會發生什麼。
她看見蛻繭匠在興奮地準備,準備要“把那小子當婊子用”。梅害怕了,她覺得是自己害了楝,以為他馬上就會和母親一樣。
有生以來,她決定做些什麼。
於是,她悄悄把那柄可以殺死蛹的剔骨刀,放在了楝可以觸及的地方。那個地方隻有倒下來才能看見,梅無數次地被摁在地上毆打,對那個地方很熟悉,一眼就能看見。
她看見楝一刀捅死了那個蛻繭匠,雙手瑟瑟發抖,渾渾噩噩地走了,是梅幫他收拾了現場,就跟以前幫丈夫乾雜活時一樣。
她看見楝向廟祝送禮,想要頂替蛻繭匠的位置。廟祝本來不想答應,是梅暗中去找廟祝,告訴他原本的蛻繭匠每具繭都私藏了半斤肉,而楝隻藏了四兩,廟祝才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