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以前,當少帥還不是“少帥”,還在那座叢林習武的時候,曾經和老將軍有這麼一段對話。
“武是殺人技,武道便是殺人的伎倆。不管俠義盟那幫家夥怎麼粉飾,這都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老將軍搖晃著蒲扇,對青天遊龍與山海武聖的宗旨嗤之以鼻,毫不掩飾地嘲笑。
“我勸你彆學老秦和阿豪的那套。都是狗屁!他們敢到老夫麵前說那套‘俠之大者’的漂亮話試試?看我給他們打趴下!
老夫戎馬一生,戰無不勝,靠的便是慈不掌兵,下手無情!隻要你先把對方打死了,那你就能活得更久,這便是真理!”
“——然後你就要死了,”少帥探頭,補刀了一句,“而青天遊龍和山海武聖還活得好好的。
你咋不把天也殺了,那壽魔也轟下呢?”
老將軍臉色一黑,提起木棒劈頭蓋臉地就去教訓少帥,直打得雞飛狗跳。
“強嘴,強嘴!翻了天了你……跟師父強嘴!那你說,你要走什麼路?人間武聖還是軍道殺神?”
“……能不能都不選?”少帥摸著頭上的大包,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覺得你們都錯了,這麼多年一顆金丹都沒有,跟著你們走不是死路一條嗎?”
老將軍臉色更黑了。
“那你今天說不出個一二三四,接下來一個月都加練。”
少帥脖子一縮,不敢再賣關子。他揮動拳頭,一拳打在木人樁上。
老將軍等了好一會,見沒有下文,這才和顏悅色地說道:“然後呢?說不出來就打死你。”
“沒有然後,就是這樣。”
少帥兩手一攤。
“你看,那些妖怪一誕生便會狩獵撲擊,它們習武了嗎?傳說那些古神上仙,祥瑞惡獸,它們習武了嗎?
但我們人族習武。我們模仿獸類,觀察天地,觀摩古神,揣摩神意,將己身超脫於肉體凡胎,以求不朽。”
老將軍聽著聽著,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和緩,若有所思。
“形意?”
“更準確的說,是師法天地。”少帥糾正道。“我最近有在看道家的書籍。”
他接過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
“獸類狡黠,但蠻悍愚昧;山木幽靜,卻茫然無知;仙神高遠,失之飄渺。它們並不懂得何者為‘武’,隻是自然而然展現出自己的姿態。
天地萬物,人在其中。身外是大天地,身內為小天地,我即為‘我’之主宰,立身即為我自己的神明。什麼武聖,殺神,都隻是‘結果’而非‘起因’。隻是我這麼去做了,因而對世間造成的影響。”
少帥起身,又是一拳打在木人樁之上,目光炯炯。
“這就是最初的武。木人因我之拳頭而動搖,我也因而感覺到手中生痛。因為我起念,動心,揮拳,所以內外天地交感,造成了結果。打在木人身上,便動搖木人,打在人身上,便殺死其人,並無不同。
隻是結果而已。老徐,殺人隻是結果。”
老將軍思索良久,而後,長歎一聲。
“我不及你。”
他抓了抓少年的頭,搖晃了幾下。“我後悔沒早幾年撿到你了。”
少年嘿嘿一笑。“彆這麼說,我覺得你也不是來不及……”
“晚啦。氣血衰退,風燭殘年,做不了主宰自我,立地為神這種大功業了。”
老將軍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