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開始,殘破的天際之上,便多了一棟搖搖欲墜的高樓。
曾經遊蕩於大地,溝通眾人的仙人之樓,如今變成了某人暴虐獨斷的空天王座。不時有幾道流星劃破天空,帶著流光焰尾,落在任何還有生命跡象的地方。
有些是還能催動的法寶,被灰色的武道真氣徹底掌控,壓榨住最後一分價值;有些已經被徹底破壞,隻殘留一團堅固的殘骸,純粹依靠動能砸人;還有的……乾脆就是屍身,那些天魔堅固的屍體,被暴力粗暴的揉成一團,當作臟彈轟炸整片大地。
幾枚流星遠遠轟了過來,砸到了六分半堂的總部中。廢墟之上,一個身影艱難地鑽了出來,對著天上的萬寶樓破口大罵。
“天殺的莫念!不講道理了嗎?你他媽到底站在誰那邊?不分青紅皂白,你算個狗屁的武神?!”
就在灰頭土臉的狄雲景跳腳怒罵的時候,一個平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彆罵了,他早就準備好了。”
皇甫望隨手一揮,元氣震開漫天煙霧,四周視野為之一闊。他同樣抬頭注視著武神的王座。
“仔細想想就知道了,吳茂尋開始給他打造神兵,偷偷鑄造萬寶樓的時候,他就默許了。
那個時候天魔還沒來呢,那你說他為什麼假裝視而不見?”
狄雲景一愣,“可,可吳茂尋說……”
“我勸你彆聽他說什麼,而是看他做什麼。淩雲山,六分半堂,楚水和萬寶樓,這些年固然聲勢盛大,但換個角度講,也未免有點抱團取暖的意思。唯有少帥城獨自一人矗立。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事情。”
皇甫望看向狄雲景。
“你真信他隻是個無腦的武夫?還是說,這些年探聽到的,萬寶樓和少帥城保持默契,暗地裡往來貿易的事情,你不清楚?
他們都是騙子……一個擅長用語言,一個擅長用行動。早在那時候,少帥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利用吳茂尋的萬寶樓,一個人打翻全世界了。天魔的到來隻是個意外。
而且……他現在也未嘗不是在幫我們。”
“你在胡說什麼啊皇甫大哥,”狄雲景呆呆地說道,“少帥可是在襲擊六分半堂啊。”
“——包括襲擊那些進攻六分半堂的天魔,”
皇甫康訂正道。
“隻是一視同仁罷了。另外,你確定六分半堂內部就鐵板一塊嗎?
那些曾經上繳三分半收入求庇護的小勢力在哪?還有,六分半堂的靈石大陣遲遲未能啟動,才讓少帥的攻擊如此順利——那一向是你錢二哥維護的。仲敏去哪了,你看見了嗎?”
狄雲景如墜冰窖,遍體生寒。他眼睜睜地看著皇甫望一步步走近,舉起手,緩緩拍向自己的頭。
那雙手拍了拍狄雲景的腦袋,揉了揉,放開了。
“兄弟遊戲結束了,傻三弟,彆愣著了。”皇甫望隨口說道。
他比狄雲景還矮一些,可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有做大哥說一不二的氣勢。
“那些天魔說得對不對,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很多人相信了他們。不止是這裡,其他地方應該也是。大家都在相互廝殺。否則,少帥不會在這個時候奪取萬寶樓,成為眾矢之的。因為他明白,現在已經沒人能團結一致轟下他了。
不要留情了,三弟,對你見到的下一個人全力出手吧——或者找個地方躲起來,彆讓人發現。”
“大,大哥……”狄雲景無助地說道,“你要……你要去……乾什麼?”
“赴會。”
皇甫望抬頭,一向臉色古井無波的他,眼中竟浮現出可以被稱之為“雀躍”的神色。
“少帥在邀請我們……怎能不去呢?”
他不等狄雲景再挽留,縱身一躍,整個人飛向那座不斷射出流星的高樓,連同無數或憤怒,或是跟他一樣歡欣雀躍的英傑。
狄雲景怔怔地看著皇甫望遠去的背影,擦了擦臉上的濕潤,繼續埋首,在塵土飛揚的末世中掙紮,壓製住眼中不甘的火光。
他是“低首神龍”,他有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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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帥,你真的是瘋了!”
萬寶樓之上,兩位楚水神女麵露仇恨和痛苦,駕馭著楚水之地的至寶接連不斷的向那個暴君進攻而去。
她們有理由憤怒。就在剛剛,最後一個聚集地在少帥的轟擊下終於支撐不住,徹底失守。無窮無儘的魔潮從海眼中湧出,雙子神女隻得抱著最後幸存者的希望,逃離了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