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九月,天空下著細雨,為這個公務員崗位,足足煎熬了兩個月的王曉風,感到分外涼爽,他提著一個黑色皺皺的提包來到鹿角鄉人民政府的門口。
回想七月份公務員考察過後,王曉風一直在村裡的磚廠打工,心情非常忐忑,不知道考察是否通過。
準確來說,王曉風現在已經是一個孤兒,父母在他高中時相繼去世,沒有兄弟姐妹,爺爺奶奶也在早些年已經去世,爺爺曾經參加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
三代單傳,讓他沒有親近的叔叔伯伯可以依靠。他靠著國家的助學貸款和救濟政策上完了大學。
因為他的父母生前在村裡老實本分,人緣挺好,所以周圍鄰居都可憐他,時不時喊他到家裡吃飯,他也不好多打擾鄉親們,自己一個人在爛瓦房住著,白天就去村裡磚廠打工,賺取一點零花錢。
村裡的鄰居也好奇,為什麼好好的大學生,不進城找工作,卻在磚廠打工,大家都在背後議論,沒有當著王曉風麵說出來。王曉風之所以沒有去大城市找工作,是因為在等待公務員的錄取通知。
自從進入考察環節後,王曉風看誰都是好人,空氣都是甜的,他對一些事情不再計較,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對王曉風這個出身低微的人來說,能夠考上一個人們說的鐵飯碗,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公務員體檢合格後,王曉風一個人來到父母的墳頭哭了很久,他希望父母能看到這一幕,他希望能夠做出一番事業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
可是公務員考察已經進行了兩個月,他心裡充滿了忐忑和糾結,擔心事情有變數,他在考察前,特意咬著牙花了全部家當買了一部手機。
王曉風幾次想給組織部和司法局考察組的領導打電話,天性老實的他還是沒有打,他選擇相信組織,相信領導。
心裡的糾結讓王曉風夜不能寐,八月的雨有點多,家裡的瓦屋開始漏雨,雨水滴到他臉上,他都沒有感覺,他陷入深深地焦慮之中。
前幾天村長上王曉風家,說要給他申請危房改造指標,王曉風笑著拒絕了,他讓村長把指標留給更加需要的人。
因為考察是在王曉風所在的漢江師範大學進行的,是等額考察,考察對象隻有他一人,考察組是由平原縣組織部副部長王部長帶隊。
司法局副局長吳局長和組織部乾部科副科長謝科長帶隊,去漢江師範大學考察的,漢江師範大學是一個省內一本大學,由王曉風的輔導員趙老師接待。
考察組將王曉風請出輔導員辦公室,與趙老師單獨會談,王曉風在外麵透過玻璃看到趙老師給每個領導都倒了一杯熱茶,王曉風一直納悶,為啥大熱天要喝熱茶,過幾年王曉風才明白,那是一種禮儀。
因為王曉風平時在大學裡沉默寡言獨來獨往,與趙老師很少交流,但是奇怪的是每次學生補助都有他的名字,因為成績優異,勵誌獎學金四年都有他。
趙老師從來很少問他的家庭情況,見麵隻問生活情況。其實趙老師一直很關心王曉風,但是考慮到他沉默寡言的性格,為了維護他的自尊,一直默默在關心他。
王曉風知道趙老師不會說他的壞話,自己身份清白、曆史清白,考察絕對沒有問題,但是遲遲沒有答案,還是讓他內心倍受煎熬。
直到在九月一個下午,王曉風在村裡磚廠忙完,全身無力地躺在草地上,他看了看手機,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灼熱的陽光照在他被曬的黝黑臉上,他睜大眼睛對著太陽看,強烈的日光讓他流下眼淚。隨後,他拿著工友分享給他的一瓶冰汽水,一飲而儘。
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他心裡一驚,然後焦急地拿起手機,這是這個手機接到的第一個電話。王曉風趕忙接起電話說道:“喂,您好!”
“小王嗎,我是組織部謝科長,恭喜你,被正式錄取了,請你明天上午到平原縣司法局報到”。
“感謝謝科長”,掛掉電話後,王曉風高興地跳了起來。
大聲叫了出來:“我被錄取了!我被錄取了!”
不遠處,工友看到王曉風這樣,以為他是瘋了,因為一個大學畢業生去磚廠上班本來就很奇怪,現在還有點瘋癲的狀態,都搖了搖頭說道:“這娃兒太苦了,已經是孤兒了,還瘋了!”
王曉風高興的一夜沒睡,一直在不自覺大笑,他終於明白範進中舉的感覺了,他喜歡這種感覺。
一大早,王曉風將僅有的幾件衣服收拾了一下,穿上了他認為最體麵的一件很皺的白色短袖和一件黑色長褲。那是麵試時候穿的這件衣服,他身材高大健壯,五官立體俊俏,被曬的黝黑的臉龐,天生充滿一種威嚴。
王曉風將手裡僅有的300塊錢帶在手裡,從家中走出,走的時候,他回望了那個瓦屋一眼。他知道他會很少回來了,他要開始新的生活了,他在心裡暗自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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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家裡到村口的路有三公裡,王曉風走了很久,路上的人都沒有跟他說話,他瘋了的消息在村裡傳開,人家都不敢再惹他,有人說他昨晚在家裡癡笑了一夜。
走了半個多小時,王曉風終於到了省道旁,他坐上了到縣城的公交車,他離開了牢水鎮李廟村,開始了新的生活。
汽車過了一個多小時,到了縣城,王曉風下了車,他攔了一個麻木車到平原縣司法局,司法局由兩排平房構成,門口有一個門衛室,平房中間是一個旗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