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勒親王看向蒙娜王妃,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蒙娜,孩子你調教得很好,我很滿意。但這沙漠部落最根本的東西,你沒教會他。”
蒙娜王妃頓時惶恐。
而瓦立德則直接懵了圈。
拉米亞公主立刻開口為侄子辯解,
“父親,瓦立德才多大?而且他昨天已經表現得足夠驚豔,遠超我們的預期了!
您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
塔拉勒親王擺了擺手,臉上重新浮現出溫和的笑意,
“拉米亞,你誤會了。
我並非否定瓦立德昨日的功績和今日的分析能力。
恰恰相反,我為他感到無比驕傲。
但是,他是我塔拉勒係唯一的繼承人,並且已經無可爭議地登上了王國政治舞台的中心,他就必須懂得一個更根本的道理!”
他目光如炬,重新鎖定瓦立德,一字一句,
“在沙漠,連仇恨都要學會節水灌溉。”
瓦立德心頭一震。
他表示……
孫子不懂。
塔拉勒親王端起果汁杯,卻沒有喝,目光仿佛穿透了宮殿穹頂,望向無垠的黃沙,聲音低沉而富有韻律,如同古老的貝都因吟遊詩人,
“騎士的仇恨,在決鬥場被利劍斬斷;
儒生的仇恨,在宗祠被香火湮滅;
而沙漠的仇恨,唯有被黃沙徹底掩埋之時,才算真正死亡!”
瓦立德麻了。
他懂了。
原來,裝逼是一種遺傳病!
但他沒脾氣來一句‘說人話’!
塔拉勒親王的目光落回瓦立德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
“孩子,仇恨的傳遞方式,本質上是環境壓力在文化基因上的深刻映射。
在西方騎士時代,忠誠與仇恨都是指向領主的個人契約,違約的汙名會刻在家族紋章上,代代相傳,需要子孫用榮譽去洗刷。
在東方農耕文明,孝道與祖先崇拜讓血債天然具有代際傳承性,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這都是因為他們根植於封建製度,土地和血脈捆綁了個人與家族的命運。”
他頓了頓,給孫子消化的時間,繼續深入剖析,將深刻的部落生存哲學娓娓道來:
“而我們沙漠部落的傳統,是‘榮譽血緣驅動的互惠主義’。
它更接近一種‘利益與責任的動態平衡術’。
短期看:如果償還血債或其他債務會嚴重損害部落的整體生存,比如要賣掉所有駱駝去賠償,我們會選擇策略性‘違約’。
但我們會用其他方式補償對方,比如提供關鍵情報、軍事庇護,或給予長期貿易優惠。
長期看:部落間的‘債務’本質是一種投資未來的關係網絡。
償還‘本息’是為了維持未來在更嚴酷環境下互助的可能。
徹底‘賴賬’等於自斷生路,是愚蠢的。
這既不是中國式必須償債的道德剛性,也不是西方式計算得失的個體理性,而是一種生存理性:
債務包括血仇是部落間關係的調節器,是維係脆弱生存網絡的一種紐帶,而非壓垮駱駝的道德枷鎖或冷冰冰的交易標的!”
塔拉勒親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哈立德和阿勒瓦利德,聲音帶著穿透歲月的智慧,
“所以,當年我高舉‘自由王子’旗幟失敗,被打倒流亡。但你父親和二叔安然無恙。
在沙漠的傳統裡,血緣並不自動綁定父輩的道德汙點或政治債務。
當年蘇德裡係雖然查封了我的產業,將我邊緣化,卻並未趕儘殺絕,反而留了體麵生活的通道,比如默許我通過埃及等渠道獲得生活資源,讓我活著卻又不構成實質威脅。
這是一種基於生存理性的‘平衡’。”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瓦立德,“規則,服務於部落的生存與延續,而非抽象的正義或永恒的仇恨。
所以,爺爺想告訴你的是,”
塔拉勒親王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你對班達爾的處置,其實並非隻有‘徹底打倒,斬草除根’這一種選擇。
仇恨的‘節水灌溉’,意味著有時可以留下一個可控的‘債務關係’,在特定時候,它可能轉化為意想不到的助力。
同時,我的孫子,你不必執著於向家人解釋你昨天的選擇與我們家族過往血仇的關係,試圖證明你‘沒有忘記’或‘選擇正確’。
你要考慮的,始終應該是:在當下錯綜複雜的形勢旋渦中,塔拉勒家族如何才能更好地生存、發展、壯大?
如何擺脫曆史包袱的拖累,輕裝上陣?
明白了嗎?孩子。”
瓦立德如醍醐灌頂,重重地點頭。
內心OS如驚濤駭浪翻湧:人類學理論竟能如此自然、深刻地融入對話,堪稱沙漠版的《君主論》!
沙漠的生存智慧,更加靈活、務實、冷酷,也更……高效!
這爺爺……哪裡是史書上記載的‘理想主義革命者’?
分明是越老越妖的政治智慧化身!
他重重地點頭:“我明白了,爺爺!謝謝您的教誨!”
塔拉勒親王滿意地笑了:“很好。怎麼選擇,是你的事。
孩子,昨天的考驗,你母親給你的試卷,你交出的答卷,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所有人最大膽的想象。
你比你父親和叔叔當年都要強,強得多!”
哈立德親王和阿勒瓦利德親王聞言,非但沒有不悅,反而同時露出了欣慰和自豪的笑容。
拉米亞公主也含笑點頭。
“新的時代,已經來臨。”
塔拉勒親王的聲音帶著一種儀式感,
“塔拉勒係需要新的舵手,需要你這樣能帶領家族乘風破浪的領袖。
你昨天的表現,完美地證明了這一點!”
“看準時勢,將被動防守轉化為精準反擊——這體現了你對時機的敏銳把握和強大的戰略主動性!”
“賽車環節,你那些確保費薩爾王子絕對安全的精密操作——這展現了你超凡的風險預判和控製能力!
“通過巧妙布局,讓穆罕默德站到台前主導行動——使我們塔拉勒係從待宰的肥羊,一躍成為幕後運籌帷幄的棋手。
“一舉斬獲軍火壟斷權和未來王儲的堅實友誼——這證明了你實現政治收益最大化的高超手腕!”
“在整個過程中,你調動宗教法庭、部族傳統、國際勢力,構建了一張多維度的絞殺網,讓班達爾親王無處可逃——這彰顯了你卓越的資源整合與借勢打擊的能力!”
瓦立德表示……
爺爺誇的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太上老登,能說就多說幾句。
此時,塔拉勒親王的目光充滿了期許與信任,
“既然塔拉勒係的未來,已經無可爭議地係於你一身。那麼,從今天起,這個家族未來的航向,便由你來決定!”
瓦立德聞言,頓時惶恐了,“爺爺…這……我……”
太上老登癲了?
不是……我的紈絝生活呢?!
他下意識地看向桌上的諸路反王。
二叔阿勒瓦利德親王嘿嘿一笑,率先表態,語氣輕鬆卻堅定,
“大侄子,彆看我,你二叔我隻喜歡做生意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