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思卡爾頓頂層套房,厚重窗簾將外界的喧囂與窺探隔絕。
空氣裡雪茄的餘韻尚未散儘,混合著頂級熏香的氣息。
班達爾親王身著華貴的絲綢睡袍,深陷在寬大柔軟的扶手椅中。
姿態慵懶閒適,嘴角噙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戲謔與輕蔑,目光如同審視獵物般掃向門口,仿佛在等待著好戲開場。
門開了。
瓦立德打頭,小安加裡影子似的跟著。
後頭才是穆罕默德和圖爾基,倆人今天隻是見證者。
班達爾的目光掠過四人,嘴角咧開的弧度充滿譏誚,像沙漠裡風化的石刃,又冷又硬。
“嗬!好大的排場!塔拉勒家的小獅子,領著你家未來的王儲殿下和親王來參觀我這階下囚了?”
他慢悠悠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渾濁的眼珠裡全是挑釁,
“怎麼,瓦立德,是你那‘仁慈’的老子等不及了,派你來下最後通牒?
還是你想在我這老骨頭身上耍點新手段,好給你主子再遞份投名狀?”
被軟禁了這麼些天,班達爾親王那顆被權欲浸透的心,也咂摸出味兒來了。
什麼狗屁賭局!
半個月前那場驚天動地的賽馬場,分明就是瓦立德·本·哈立德這頭小獅子精心策劃的登台大戲!
也是塔拉勒係全力押注穆罕默德的信號!
他堂堂一代梟雄,縱橫中東幾十載的“班達爾布什”,竟然稀裡糊塗成了這小崽子踏上權力王座的第一塊踏腳石!
那震耳欲聾的歡呼、那萬眾矚目的榮光,全他媽是踩在他班達爾的脊梁骨上演的!
這口窩囊氣,堵得他心口發疼,幾欲嘔血。
不得不承認,瓦立德這手玩得是真他媽漂亮,狠辣刁鑽,抽冷子就把他這老江湖給掀翻了。
可這漂亮,是拿他班達爾的赫赫威名、滔天權勢當祭品換來的!
一想到這個,那股子被愚弄、被利用、被當成墊腳石踩的屈辱感,在他心裡揮之不去。
而此刻,看著瓦立德那張年輕、冷漠、掌控一切的臉孔出現在門口,班達爾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
他撂下杯子,哐當一聲脆響,身體往前傾了傾,譏笑出聲,
“省省吧,小子!王室成員,司法豁免!
這是刻在沙裡亞法和咱們血脈裡的鐵律!你們能奈我何?嗯?”
他攤開手,擺出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滾刀肉架勢,
“上手段?不就是那些不吃不喝不睡嘛!
哈!瓦立德,老子玩這些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呢!”
他往椅背上一靠,下巴一抬,滿臉“有本事你來啊”的倨傲,
“來啊,把我扔上宗教法庭!讓那群老不死的當眾扒我的嘴!看看到底是誰丟人丟到姥姥家!”
穆罕默德臉一沉。
班達爾精準捅中了王室成員的死穴——家族顏麵。
而圖爾基的脖頸都抽搐了起來,拳頭攥緊了鬆開又攥緊的。
他向真主起誓,但凡今天班達爾是在外麵路上,他絕對把這老雜種揍上一頓的。
不過瓦立德卻像聾了一般。
他慢悠悠踱到班達爾對麵的沙發坐下,姿態比班達爾還放鬆。
他伸手拈起茶幾上銀盤裡一顆飽滿的紫紅葡萄,對著壁燈昏黃的光,慢條斯理地剝開那層薄皮。
燈光在他修長的手指和晶瑩的果肉上跳躍,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翻騰的風暴。
“王室豁免權?”
瓦立德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像討論天氣,
“親王殿下,您說得對。
豁免權保的是您這身皮囊,不受明麵上的、留印子的刑罰。
規矩,我懂。
王室尊嚴不可侵犯。”
他嘴角扯出個冰冷的弧度,拿起一隻牙簽在手裡玩著,
“可誰規定,讓一個人張嘴,就非得在他那金貴的皮子上,留下點……礙眼的記號呢?
您是個老情報,應該清楚,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不留痕跡的刑訊技術的,對吧?”
班達爾看著瓦立德手裡的牙簽,冷笑了一聲,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他。
“你是覺得牙簽挑海綿體刺前列……”
“瓦立德!”
班達爾的話還沒說完,穆罕默德厲聲喝道,帶著警告和急切,
“注意分寸!王室成員,絕不能用刑!這是紅線!你想乾什麼?!”
圖爾基也回過神,聲音發顫:“弟兒啊!你瘋了?!
不能用刑!絕對不行!驗得出來的。”
瓦立德眼皮都懶得抬,目光依舊焊死在班達爾那張開始微微變色的老臉上。
他隨意地揮揮手,像趕蒼蠅。
“小安加裡。”聲音不高,命令的口吻卻不容置疑。
門邊陰影裡的小安加裡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垂首:“殿下。”
瓦立德的聲音平穩地吐出幾個詞兒,像點下午茶,
“去備幾樣東西:一隻餓得最狠的沙漠岩羊,舌頭要最糙的;一瓶頂好的、最粘稠的椰棗糖漿……”
“哈哈哈哈!”
班達爾親王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打斷了瓦立德的吩咐。
他靠在椅背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弄,渾濁的眼珠盯著瓦立德,仿佛在看一個耍把戲的小醜。
“笑刑?”
他拖長了調子,笑聲裡帶著輕蔑,
“也難為你小子了,連這種古書上的把戲都翻出來了!
不錯!比你爹手下強!不過……”
他戲謔地挑了挑眉頭,“你猜猜,我這把在華盛頓和沙漠裡都滾過的老骨頭,扛不扛得住這點‘撓癢癢’?”
瓦立德聽罷,並沒有動怒,反而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臉上甚至浮現出非常誠懇的神情,目光平靜地與班達爾對視。
“親王殿下的話,我是信得過的。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尊重意味,仿佛對方真的提出了一個值得重視的見解。
他隨即扭頭,目光重新落回躬身待命的小安加裡身上,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穩,仿佛剛才那段插曲從未發生:
“既然如此,那麼笑刑就算了。”
接著,他流暢地繼續下達指令,無縫接回被打斷的話語:
“找幾隻……十來隻吧,尾巴夠長、最鬨騰的老鼠,細麻繩一捆,還有……”
他頓了頓,像是回憶著什麼,“嗯……最上等的桑皮紙,裁成巴掌大,備十張。現在就去,要快。”
“遵命。”
小安加裡麵無表情,仿佛隻是去拿份文件,轉身快步離開,厚重的房門無聲合攏。
套房裡的空氣瞬間凍成了冰坨子。
圖爾基嘴巴張得能塞雞蛋。
他徹底傻了。
看看一臉淡然的瓦立德,又看看臉色突然發青的班達爾,疑惑的問道,
“弟兒啊!你要這些東西乾嘛?”
穆罕默德一步跨到瓦立德跟前,
“瓦立德!立刻停止你瘋狂的念頭!隻要動了刑,犯人身上必有痕跡!這是鐵證!”
“動刑?痕跡?”
瓦立德笑了。
“兩個哥哥……你們倆真是……天真得可愛。”
他站起身,踱到班達爾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位昔日的巨鱷,對著臉都開始發綠的班達爾笑了笑,
“殿下,您和他們不一樣,您是老情報了。
您應該很清楚,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許多不會留下任何傷痕的刑訊手段的。
所以我想……
‘鼠彈箏’、‘貼加管’這些東方古代刑訊技術您一定是聽過的吧?”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著兩臉懵逼的穆罕默德和圖爾基,短促地嗤笑一聲,
“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見識見識什麼叫……讓鐵證,灰飛煙滅。
什麼叫真正的‘無痕問心’。”
圖爾基臉上的驚駭凝固了,穆罕默德眼中也全是難以置信。
班達爾的瞳孔在聽到“無痕問心”四個字時,猛地一縮。
作為曾經的黑暗主宰,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瓦立德開始在客廳裡踱步,語調平穩得像在講曆史故事,但每個字都精準地敲打在神經最敏感的位置。
“第一種,”
他停在班達爾麵前,目光掃過對方,“叫‘貼加官’。東方宮廷的雅致玩意兒,圖個‘步步高升’的好彩頭。”
他拿起一個厚靠墊,朝班達爾的臉比劃了一下。
“取張乾桑皮紙,輕輕蓋在犯人臉上。”
瓦立德聲音放輕,帶著詭異的溫柔。
“然後,含口水,或者烈酒,‘噗’……”
他模擬著噴灑,“水霧灑落,紙立刻變軟,死死貼住您臉上每一寸皮,特彆是這兒……”
他點了點口鼻。
“第一張,呼吸有點費勁,還能忍。彆急,加官進爵嘛,得一層一層來,才顯身份。”
他豎起一根手指:“第二張濕紙貼上去……這個時候,您喘氣開始費力了。
第三張……吸氣變得像拉風箱,濕紙緊緊吸著皮肉。
到了第四張……”
瓦立德停頓,看著班達爾逐漸睜大的眼睛,輕輕的說道,
“您的肺,就像被隻無形大手死死攥住!
每一次掙紮,都在更快地耗儘您肺裡那點可憐的氧氣。
當第五張濕透的桑皮紙嚴嚴實實蓋上去……”
瓦立德的聲音陡然轉冷,
“恭喜您,您基本喘不上氣了。意識模糊,眼前發黑,身體瘋狂渴求氧氣,靈魂都想掙脫這具軀殼。
這時候,是您最想開口的時候,求生本能壓倒一切。
您會像抓住救命稻草,拚命想吐出所有秘密,隻為……能吸上一口救命的空氣。”
他頓了頓,欣賞著班達爾眼中升騰的恐懼,
“當然,如果您的骨頭真硬到連本能都能踩碎……或者上麵就想讓您永遠閉嘴,那就繼續貼。
六張,七張……直到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