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僅僅是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裡,江東軍攻勢愈發猛烈。巨大的雲梯、笨重而堅固的攻城槌,以及高達數丈、幾乎與城牆平齊的井闌,被緩緩推向前線。
慘烈的攻城戰正式爆發!
如同潮水般的江東甲士,頂著盾牌,冒著城頭傾瀉而下的箭雨、滾石、熱油,悍不畏死地攀附而上。城牆上,每一處垛口都成了生死線。曹軍士卒在各級將校的指揮下,用長矛狠戳,用橫刀劈砍,將攀登而上的敵軍推下雲梯。沸騰的金汁糞便混合毒藥熬煮)從城頭潑下,中者皮開肉綻,哀嚎著跌落。雙方士兵的屍體在城牆下層層堆積,鮮血染紅了牆磚,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陳暮的身影始終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段。他並非親自揮刀砍殺,而是如同定海神針般屹立在那裡。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但指令依舊清晰。哪裡防線告急,他立刻調遣預備隊頂上;哪裡士氣動搖,他便出現在哪裡,用沉靜的目光和簡短有力的命令穩定軍心。
“盾牌手,舉盾!注意躲避箭矢!”
“弓弩手,不要慌,瞄準了再射!”
“長槍隊,刺!把雲梯推開!”
“火油!對準井闌發射!”
他的存在,讓守軍知道主將與他們同在,知道這道防線不容有失。文聘偶爾從水寨回城稟報軍情,看到城頭那雖然疲憊卻依舊挺立的身影,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敬意。這位年輕的督荊北,或許沒有周瑜那般驚才絕豔的謀略,但其堅韌不拔的意誌和臨危不亂的大將之風,足以支撐起這搖搖欲墜的防線。
攻城戰持續了十餘日,襄陽城依舊巍然屹立。城牆已是千瘡百孔,多處需要連夜搶修。守軍的傷亡也在持續增加,疲憊寫在每一張臉上。但江東軍的攻勢,似乎也露出了一絲疲態。連日猛攻不下,士氣難免受挫,加之天氣轉陰,寒風凜冽,預示著冬季的雨雪即將來臨。
這天夜裡,天空飄起了冰冷的冬雨,雨勢漸大,打在殘破的城牆上,衝刷著凝固的血汙。攻城的喊殺聲終於暫時停歇,雙方士卒都在這難得的間歇裡喘息。
陳暮沒有回府,就在城樓裡,借著昏黃的油燈,與文聘、王粲等人簡單碰頭。
“文將軍,水軍情況如何?”陳暮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回使君,江東水軍主力被雨水所阻,暫退數裡下寨。我軍亦趁機休整,船隻損傷尚可接受,但箭矢消耗巨大。”文聘彙報。
王粲也道:“城內傷兵已逾三千,藥材緊缺。滾木擂石消耗近半,正在加緊製作。糧草……若按目前消耗,尚可支撐月餘。”
形勢依舊嚴峻。但陳暮注意到,文聘和王粲的眼神中,雖然疲憊,卻已沒有了最初的驚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經曆血火淬煉後的沉凝。
“辛苦了。”陳暮點了點頭,“周瑜攻勢雖猛,然襄陽未破,其銳氣已折其三。雨天利於我軍休整,亦不利於敵軍攻城。傳令下去,讓將士們輪番休息,飽食酣睡。告訴所有人,我們守住了最艱難的階段!”
他走到城樓門口,望著外麵漆黑的雨幕,以及遠處江東軍營星星點點的燈火。雨水打濕了他的肩甲,帶來刺骨的寒意。
“周瑜不會善罷甘休。”陳暮緩緩道,“他在等,等我們露出破綻,或者,等我們糧儘援絕。而我們,也在等。”
他在等北方的援軍,在等周瑜久攻不下可能出現的急躁,在等一個扭轉戰局的機會。
“使君,張遼將軍的援軍,何時能到?”王粲忍不住問道。
陳暮搖了搖頭:“信使已派出多日,具體行程,難以預估。但我們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於外援。守住襄陽,靠的是我們自己。”
他轉過身,看著文聘和王粲:“接下來,周瑜可能會嘗試更多手段,例如挖掘地道,或者再次試圖誘我出戰。文將軍,水門防禦萬不可鬆懈。仲宣,城內奸細清查要繼續,同時,組織民夫,在城內關鍵區域挖掘深壕,監聽地下動靜,以防敵軍穴攻。”
“末將下官)明白!”
雨,還在下。襄陽城在寒冷的冬夜裡沉默著,如同一位傷痕累累卻不肯倒下的巨人。城頭之上,陳暮的身影在雨幕中顯得有些模糊,但那堅定的意誌,卻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穿透雨夜,支撐著這座危城,以及城中所有期盼生存的人們。
他知道,這場攻防戰,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但他和他的襄陽,已經做好了繼續戰鬥下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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