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沉吟起來。此計陰狠,並非堂堂正正之師所為,但無疑是對目前僵局的一種有效反製。而且,執行得當,可以極大牽扯江東邊境守軍的精力,甚至可能引發內部不穩。
“何人可統領此‘銳士營’?”曹丕動心了。
司馬懿推薦了一人:“前將軍張遼麾下有一軍司馬,名曰王雙,字子全,隴西人士,力大無窮,使六十斤重錘,有萬夫不當之勇,且性情悍烈,精通搏殺,曾多次率精乾小隊執行險要任務,可當此任。”
“王雙……”曹丕記下這個名字,“好!便依仲達之策。傳令張遼,調王雙入滿寵軍中,聽候調遣,著手組建‘銳士營’,所需錢糧人員,優先撥付!孤要讓陳暮也嘗嘗,這如鯁在喉的滋味!”
一條更陰險、更殘酷的暗線,即將投入江淮這盤大棋。
丹陽的夏日,悶熱多雨。關羽坐在廊下,看著簷前如珠串般滴落的雨水,心神卻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鄧艾例行前來探望,除了帶來些消暑的瓜果,也看似無意地提及了前線最新的摩擦,以及朱桓在東海再次主動出擊的消息。
“朱桓?便是那個獻火攻之策,焚毀臧霸鷹嘴崖據點的小將?”關羽難得地主動問了一句。他對有真才實學的年輕將領,總存有一分欣賞。
“正是。”鄧艾點頭,“此子膽大心細,不拘常法,主公甚為看重。如今已獨領一營,活躍於東海。”
關羽沉默片刻,澹澹道:“後生可畏。”隨即又不再言語。
但鄧艾能感覺到,這位昔日威震華夏的猛將,心緒並非毫無波瀾。江東人才輩出,文有龐統、徐元、陸遜,武有黃忠、趙雲、文聘,如今連鄧艾、朱桓這等年輕一輩也開始嶄露頭角,展現出蓬勃的朝氣與銳氣。反觀己方……大哥劉備困守益州,與曹軍對峙,難有寸進;三弟張飛勇則勇矣,卻失之剛愎;軍師諸葛亮雖智計超群,然獨木難支……而自己,卻隻能在此地虛度光陰。
一種時不我待的焦灼,與身處敵營的無力感,交織在一起。陳暮對他越是禮遇,這種對比所帶來的心理壓力便越大。他有時甚至會想,若當初在戰場上痛快戰死,是否反而能保全名節,而非像現在這般,活著,卻如同一個精致的擺設,一個用來彰顯陳暮氣度的“戰利品”。
雨水敲打著芭蕉葉,聲音單調而綿長。關羽閉上眼,眉頭微蹙。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某種抉擇,或是徹底沉淪於此,或是……尋找一個打破這僵局的契機。但契機何在?投向江東?絕無可能。尋機逃回西蜀?路途遙遠,戒備森嚴,談何容易。
內心的掙紮,如同這夏日的悶雷,在無聲地滾動、積聚。
鬼礁嶼附近的海域,果然如傳聞般凶險。暗礁林立,水流湍急,尋常船隻根本不敢靠近。
朱桓站在船頭,親自指揮著船隻如同遊魚般在礁石縫隙中穿梭。他命令士卒放下小艇,測量水深,繪製簡陋的海圖。一連數日,他們如同探險家,在這片被視為禁區的水域艱難探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鬼礁嶼背風處一個極其隱蔽的灣坳裡,他們發現了一處小小的澹水泉眼,以及一片勉強可以停泊兩三艘艨衝的淺灘!
“天助我也!”朱桓大喜過望。此地位置絕佳,既隱蔽,又能窺視北麵一條並非主航道、但偶爾有魏軍小型船隻往來的水道。
他立刻決定,將此作為第三營的一個秘密前進基地。留下少量人手和物資看守,主力則以此為依托,開始對那條水道進行監視。
數日後,監視果然有了收獲。一支由五艘改裝貨船組成的魏軍小隊,正沿著那條水道向西南方向行駛,看其吃水,似乎裝載著不少物資。
“校尉,打不打?”副將摩拳擦掌。
朱桓仔細觀察著,搖了搖頭:“此地距離魏軍主要據點仍近,一旦接戰,若不能速決,敵援兵很快便到。我們的目標是獵殺,不是硬拚。”
他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記住他們的航向和規律。我們繞到前麵去,找個更合適的地方,給他們準備一份‘大禮’!”
他並未因發現獵物而衝動,反而更加冷靜。獵手的耐心,往往比勇力更為重要。
與此同時,奉命組建“銳士營”的王雙,也已抵達滿寵軍中。他很快從軍中及地方招募了數百名亡命之徒與江湖客,開始了殘酷的叢林與潛伏訓練。一把淬毒的“剃刀”,正在悄然打磨。
東海之上,朱桓磨礪了獵叉;江淮岸邊,王雙舉起了剃刀;丹陽城中,關羽內心的風暴在醞釀;許都宮內,曹丕冷眼旁觀著棋局的變化。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天下這盤大棋,在看似僵持的表象之下,因這些新生力量的介入與關鍵人物心態的微妙變化,正在積蓄著打破平衡的能量。新一輪、或許更為激烈的碰撞,已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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