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又是兩年。
林安已從繈褓中的嬰孩,長成了能搖搖晃晃滿院子跑、口齒伶俐喚“娘親”的小童。他的眉眼愈發張開,那輪廓,那偶爾蹙眉的神態,竟與某人像了七八分。林詩音有時看著兒子,會微微出神,但很快便又恢複如常。
林氏商行在她手中已成了山西地界首屈一指的大商號,觸角遍及南北,連官府都要給幾分薄麵。她手段愈發老練,心性也愈發沉靜,隻是那份沉靜之下,是生人勿近的冷冽。太原城裡的富商巨賈,乃至一些江湖人物,提起“林東家”,敬畏有之,欽佩有之,卻無人敢生出半分狎昵之心。
她似乎真的將那個名叫上官飛的男人,徹底從生命中剔除了出去。府中再無人提起“姑爺”,下人們隻當那前院客房裡曾住過一位短暫的過客。
直到這一日,邊關急報傳入太原。
北境蠻族叩關,戰事驟起。朝廷急調糧草軍械,官府征召民夫,一時間,人心惶惶。戰火雖未燒到山西腹地,但通往北境的幾條要道已不太平,盜匪趁勢而起,商路近乎斷絕。
林氏商行一批價值數萬兩的皮貨與藥材,正囤積在北境附近的集散地,原本不日即將發運,如今卻成了燙手山芋。運,前路凶險,血本無歸的可能性極大;不運,積壓在手裡,資金無法周轉,同樣是巨大損失。
幾位大掌櫃齊聚書房,麵色凝重,爭論不休。
“東家,如今這形勢,實在不宜冒險啊!”
“可不運回來,這損失……唉!”
“聽說好幾家商號的貨隊都被劫了,人貨兩空!”
林詩音坐在主位,指尖輕輕敲著紫檀木的桌麵,聽著眾人的議論,神色平靜。風險她自然清楚,但這批貨關係重大,若能運回,利潤驚人,也能讓林氏商行在亂世中更進一步。
“不必再議。”她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決斷,“貨,必須運回來。”
眾人麵麵相覷,一位老掌櫃忍不住道:“東家,這……護衛人手恐怕不夠,就算重金聘請鏢局,如今這光景,也未必肯接這趟活兒,即便接了,也難保萬全……”
“我親自去。”林詩音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福伯留守總行,調度一切。其餘人,各司其職。”
“東家!不可!”眾人皆驚,紛紛勸阻。北境兵凶戰危,她一個女子,如何能去得?
林詩音卻已不容置疑:“我意已決,三日後出發。”
她並非逞強。這兩年間,她從未放下武功修煉,幽冥宮的心法已恢複至六七成,等閒十來個漢子近不得身。更重要的是,她隱隱覺得,這是一次契機,一次讓林氏商行徹底站穩腳跟、甚至將觸角伸入軍需領域的契機。富貴,需險中求。
三日後,一支精簡的車隊悄然駛出太原城。林詩音做男子打扮,一身玄色勁裝,青絲束起,戴著遮風的帷帽,騎在馬上,身姿挺拔,氣質冷冽,倒像個出門遊曆的世家公子。隨行的除了商行裡精心挑選的十餘名好手,還有兩名她暗中培養、擅使毒蠱的幽冥宮舊部。
車行數日,越往北,景象越是荒涼。官道上時常可見逃難的百姓,麵帶驚惶。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這日,車隊行至一片名為“野狼峪”的險要山地。兩側山崖陡峭,林木幽深。
突然,前方探路的夥計打馬狂奔而回,臉色煞白:“東家!前麵……前麵有埋伏!人數不少,看打扮,像是‘一陣風’的人!”
“一陣風”是近來在北境一帶流竄作案、最為猖獗的一股馬匪,手段殘忍,來去如風。
林詩音眼神一凝,勒住馬韁。身後眾人立刻刀劍出鞘,圍攏過來,結成防禦陣勢。
果然,不過片刻,前方山道拐彎處,呼啦啦湧出數十騎,人人黑巾蒙麵,手持雪亮馬刀,殺氣騰騰,瞬間將前路堵死。為首一名獨眼壯漢,獰笑著打量著這支看起來頗為肥羊的車隊。
“此山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獨眼匪首聲若洪鐘。
林詩音驅馬向前幾步,帷帽下的聲音清冷:“各位好漢,行個方便。些許心意,請兄弟們喝酒。”她示意夥計抬出一小箱銀子。
那獨眼匪首瞥了眼銀箱,嗤笑一聲:“就這麼點?打發叫花子呢?看你車隊沉甸甸,油水不少!識相的,留下所有貨物,饒你們不死!”
林詩音心知難以善了,暗中打了個手勢。兩名帶武功的仆從悄無聲息地滑下馬背,隱入道旁的草叢。
“既然如此……”林詩音緩緩抽出腰間軟劍,劍身在昏暗的天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澤,“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找死!”獨眼匪首大怒,一揮馬刀,“兄弟們,上!男的全宰了,女的抓回去樂嗬!”
數十馬匪發出怪叫,策馬衝殺過來!馬蹄聲如雷,刀光閃爍,聲勢駭人。
林詩音這邊人數處於絕對劣勢,但都是精銳,結陣而守,一時倒也未落下風。林詩音劍法詭譎狠辣,身法飄忽,軟劍如同毒蛇,專攻要害,頃刻間便有兩名馬匪被她刺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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