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桃花溪的水,潺潺流淌,看似平靜,卻在不經意間,將少年少女推向了另一個年歲。郭芙迎來了她的十四歲生辰。楊過此時也有17歲了。
這一次,黃蓉並未大操大辦,隻一家人並楊過、武氏兄弟在島上聚了一聚。郭靖送了女兒一柄鑲著明珠的短劍,黃蓉則是一套她親手縫製的、用料講究的騎射服。武氏兄弟合送了一對玉如意,雖貴重,卻透著幾分客套。
輪到楊過時,他顯得有些局促。眾目睽睽之下,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用素帕仔細包裹的東西,遞到郭芙麵前。
郭芙好奇地接過,打開帕子,裡麵是一隻木雕的小狐狸。那狐狸雕得並不十分精致,甚至有些地方刀工略顯稚拙,但形態卻捕捉得極好——它微微歪著頭,一雙眼睛用不知名的黑色小石子鑲嵌,顯得靈動狡黠,尾巴蓬鬆地卷著,透著一股機靈又嬌憨的神氣。
“我……我自己雕的。”楊過的聲音很低,耳根泛著不易察覺的紅,“用的是後山那棵老桃樹的樹枝,你說過喜歡那棵樹的香氣。”
郭芙拿起那隻小木狐,指尖觸碰到木質溫潤的紋理,仿佛真的能聞到淡淡的桃木香。她看看木狐,又抬頭看看楊過那雙帶著些許緊張和期待的漂亮眼睛,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軟,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她見過的奇珍異寶不少,爹爹媽媽給的禮物更是樣樣精致,可沒有一樣,像這隻粗陋的木雕小狐,讓她如此歡喜。因為這是他親手做的,是他記得她無意間說過的話,是他悄悄花費了心思的。
“真醜!”她故意撇撇嘴,將木狐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怕人搶了去,眼睛卻亮得驚人,嘴角控製不住地向上翹,“歪歪扭扭的,一點都比不上我首飾盒裡的那些!不過……既然是你送的,本小姐就勉強收下啦!”
她嘴上嫌棄,那珍而重之的模樣卻騙不了人。楊過看著她那副口是心非的嬌態,眼底掠過一絲笑意,緊繃的肩膀悄悄鬆弛下來。
黃蓉將這一幕儘收眼底,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女兒對楊過的不同,她早已察覺,隻是以往隻當是小孩子間的玩伴情誼。可如今芙兒漸大,楊過也已是挺拔少年,兩人之間那若有若無的牽絆,似乎不再那麼簡單。她看了一眼身旁對此毫無所覺、隻嗬嗬傻笑的郭靖,心中暗歎一聲,看來,有些事,她需得更加留心才是。
生辰過後,天氣漸漸炎熱。這夜,月色極好,清輝遍灑,將桃花林染上一層朦朧的銀白。郭芙白日裡多飲了幾杯母親特製的、甜滋滋的果酒,此時覺得有些燥熱,便屏退了侍女,獨自一人到桃林裡散步醒神。
夜風帶著桃葉的清新氣息和殘留的淡淡花香,沁人心脾。她信步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那片熟悉的竹林附近。卻見月光下,竹林邊的空地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練劍。
是楊過。
他並未使用真劍,隻以手代劍,演練招式。身形騰挪閃轉間,衣袂飄飛,姿態瀟灑已極。與郭靖所授的沉穩剛猛不同,他此刻演練的招式,更加詭奇靈動,帶著一種不拘一格的、近乎邪氣的漂亮。月光勾勒出他流暢的身形線條,那張俊逸的臉在清輝下更顯輪廓分明,長眉入鬢,眼眸亮得驚人,仿佛吸納了漫天月華。
郭芙停下了腳步,隱在一株桃樹後,屏住了呼吸。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楊過。白日裡,他在爹爹麵前是恭敬努力的弟子,在她麵前是帶著幾分縱容和無奈的“楊哥哥”,雖也俊朗,卻總像是隔著一層什麼,收斂著自身的光芒。而此刻,在這無人窺見的月夜下,他仿佛卸下了所有束縛,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帶著一種野性的、令人心悸的魅力。
郭芙看得有些癡了。胸膛裡的那顆心,不受控製地怦怦狂跳起來,比白日裡喝了果酒還要燥熱。一種陌生的、強烈的悸動攫住了她,讓她口乾舌燥。
就在這時,楊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動作一頓,目光如電般掃向郭芙藏身的方向,低喝道:“誰?”
郭芙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躲,卻已是來不及。她隻得從樹後走了出來,強作鎮定道:“是我啦!嚇我一跳,你鬼鬼祟祟在這裡練什麼邪功?”
楊過見是她,周身那股淩厲的氣息瞬間收斂,又變回了平日裡那個沉默的少年。他微微蹙眉:“芙兒?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我……我睡不著,出來走走。”郭芙走到他麵前,仰頭看著他。離得近了,更能看清他額角細微的汗珠,以及因運動而微微急促的呼吸。月光下,他的睫毛長得不像話。
那股莫名的衝動又湧了上來。郭芙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楊過的手腕。他的手腕堅實有力,皮膚溫熱,還能感受到脈搏有力的跳動。
楊過身體一僵,下意識想掙脫:“芙兒?”
“彆動!”郭芙命令道,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她踮起腳尖,湊近他,那雙明媚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灼人,直直地望進他有些錯愕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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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她叫他的全名,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甚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霸道,“你看著我。”
楊過怔住了,下意識地回望她。少女的眸子清澈如水,卻又像兩團小小的火焰,倒映著月光和他的影子,裡麵翻湧著他看不懂的、激烈的情愫。